132、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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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东郡,泉州。
作为东南方的第一大港口,这里每天来往船只成千上万。
任何时候走到城外广阔的海港上,密密麻麻停泊的船只让人以为是进了哪个繁华的坊市,一艘挨着一艘,像是一栋栋房舍,一眼望不到头。
比船只更多的是来往其中的人,搬运装卸货物的脚夫,操持着各种口音的商旅,充当招引中间人的牙侩,还有负责巡查登记的衙役……形形色色的人,将整个码头装点地无比繁华热闹。
最北头的一艘大船刚刚靠岸,码头上脚夫娴熟地接过抛出的缆绳,然后七八个码头工上前,很快搭起了一座沟通大船和岸边的浮桥板。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领着一群属下上了岸,他红褐色头发,蓝色眼珠,这等形貌要说前几年还算新奇,这几年走在泉州城大街上都没人肯回头看一眼。自从开放海贸,这些番邦商人是一天比一天多。
胖商人目光在岸边一扫,立刻看到了老朋友。
“老晁,上帝和佛祖保佑,我可想死你了!”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常年来往的生意伙伴。
泉州头号大商行润生钱庄的大掌柜晁骓大笑着抱了抱海商,“苏达尔,你可算来了,我等了十几天都不见你的消息。”
“别提了,路上遇到风暴,我们二十几条船被吹到了南洋,绕了好大一个圈才过来,中间还沉了三条。”胖商人苏达尔苦笑着说。
苏达尔是天罗国的商人,这几年来往中原和西方,赚了不少银子。虽是外国人,却操持着一口流利的京腔。
听到这一趟苏达尔带了二十几条船,晁骓两眼发光,“你这趟又带了什么好货?”
这些年因为女帝喜欢海外的舶来品,引动整个京城都跟着流行。比如最近京城里勋贵豪门的小姐都喜欢用西洋风的刺绣折扇,用宝石拼凑花纹,也算是中西结合了。
听到晁骓的询问,苏达尔故作神秘地笑道,“这一趟的货物保证让晁兄耳目一新。”
晁骓大喜,本来没有报太大希望,没想到这个老朋友还真弄来了稀罕东西。
“不会又是新奇的典籍书目?”
苏达尔立刻摇头:“哪里来的那么多书啊,这天下间的书,还有几本是你们天裕没有的。”
“这倒是。”晁骓颇为自得的说着。论书籍学问,天下间原本就再无一国能与天裕相提并论,经过这几年的收集,更是“汇聚天下典籍于一室”。这是京城普镇大图书馆放出的豪言壮语。
作为天裕第一座国立图书馆,还是当年女帝陛下亲自主持建造的,如今已经变成了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圣地,内中书籍库存之完备堪称天下无双,也带动附近几个镇县成了书院云集的学术中心。
这几年因为海上贸易发达,诸般南洋和西洋的商品,都变成了常见货。还有不少商旅儒生冒险出海,远走他国,返回之后带回了各国的风土人情。让众人越发肯定,天下间最繁华富裕的国度,莫过于天裕了。
苏达尔催促着老朋友上了船,晁骓诧异:“有货物搬下来不就好了,何必上船去看?”
苏达尔神秘地一笑:“我这批货,可不好随便弄出来,不然走脱了可不行。”
“走脱了?”晁骓好笑,“你这些货物,难不成还长着腿吗?”
可不就是长着腿,上了船,进了宽敞的船长室,看着苏达尔的手下送进来的样品,晁骓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四个少年男女被带了进来,都是十二三岁年纪,正好两白两黑,白的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女孩,另一个是褐发蓝眼的少年,都穿着轻薄的纱衣,黑的两个也是一男一女,皮肤阳光下黝黑发亮。
晁骓在京城贵人的府上也见过豢养的昆仑奴,力大无穷,没想到苏达尔带来的货物竟然是这个。
还有这对白色皮肤的孩子,这些年从北戎那边也流传来一些。
四个人都面有菜色,身段消瘦,仿佛饿了不少时候。想到跟随大船颠沛流离,晁骓能想象这一路的艰辛。仔细看看,几个人面相都颇为秀丽,略微休养几个月,肯定都是美人。
两个管事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拽下来。大概这些西洋之人发育早,虽然年纪还小,身段儿已经颇有模样了。
晁骓生怕失态,赶紧挪开目光。望向这死胖子,表情复杂。
苏达尔笑嘻嘻道:“这几个就先送给晁兄尝尝,里头还有不少。”
还有不少……想到刚才这死胖子提起的二十几艘大船,晁骓立时想到,岂不是少说也有七八千人。
“没有,没有,现在只是五千多个。”苏达尔搓着手。其实这一趟出发的时候他可是在大船里塞了八千多人,不过中途遇到风暴,拖延时间太久,很多奴隶都死掉了。
晁骓沉吟着问道:“你怎么想到要做这门生意的?”
听了这句话,苏达尔禁不住悲从中来,为什么铤而走险贩卖奴隶?还不是因为,跟天裕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干了。
跟天裕的生意,从他爷爷辈起,跑了几十年,他们运来西洋的香料珠宝还有一些工艺品,再运回去茶叶纸张丝绸白瓷等物。一来一回,每次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是从什么时候起,仿佛就是从五年前那位女帝陛下登基开始的吧。
他运来的东西,陆续开始不吃香了。
比如三年前,他运来了十几船胡椒松茸等香料,本以为能如往常那样卖个好价钱,抵达泉州却被告知,如今这几种玩意儿好几个州郡都开始种植了,价格变得非常低廉。结果那一趟亏惨了!
第二年,他吸取教训,购买了一大批西洋钟之类的工艺品带过来,结果又被告知,这玩意儿也在天裕量产了,甚至价格比自己在本土购买的还要便宜。
再后来……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幸而老朋友晁骓给他出了个主意,女帝不仅喜欢西洋的各类物产,还喜欢海外的各类书籍,苏摩回了本国,弄到了一批神话典籍运送过来,有了这玩意儿,府衙高价收购不说,还大手一挥,免了他上次的商税,才他小赚了一票。
可如今来往几次,发现可献上的书籍也没有多少了,毕竟海外远没有中土繁荣昌盛,文书典籍也没有多少。而且献典籍的商人又多,已经登记在册的书籍,献了等于白献。
跟天裕的生意没得钱赚了,苏达尔还是坚持跑这条商道,因为返回国内的生意依然兴隆。天裕的丝绸锦缎棉布这些在西方广受欢迎的产品,这些年来进货价格持续走低,据说是因为有了几种织布的机器,大大减少了人力,听说江南还建起了丝厂,雇佣了大批的女工一起织布,弄出来的布料更加便宜。
靠着将这些布匹运回本国,苏达尔这几年也是有赚头的,只是,比起往年的日进斗金的盛况差得远了。
听着苏达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晁骓也不禁有些同情。
他作为润生商行的大掌柜,背后靠着的是京城的贵人。自家生意风声水起,也确实察觉了,这些海外的商人,最近几年生意不好干。
自从女帝登基,天裕国力蒸蒸日上,那工器坊,军械司,还有司农寺里,整日有种种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听说礼部还成立了翻译司,专门对照那些海外典籍,翻译过来,查漏补缺,工器坊、太医院里好几门学术颇受启发。
再加上这几年风调雨顺,民间也日渐富裕。相比起来,这些海客的生意是不如往年。
苏达尔也是别无他法,这一趟回去,看着家里的黑奴,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主意。
什么香料工艺品,你天裕都能生产,但有一样你绝对没法生产,人的肤色发色都是天生,你还能把自己弄出白人黑人不成?
于是这一趟他变卖家财,购买了大批量的黑奴,又从战乱的几个城邦国家买入了大批的奴隶,决心狠赚一票。
但晁骓却没有那么乐观。
天裕自从立国以来,就有律法规定,不得逼良为贱,就算登记在册的奴仆,也不能擅自买卖打杀,需要固定的流程才行。毕竟在儒家看来,贩人这门生意有伤天和,向来是官府和民间所不齿的,牙侩行业中,人牙子这职业也是末尾,颇受歧视。
自己润生商行干得向来是珠宝香料的生意,沾手这个,岂不是被人耻笑?
看到晁骓犹豫,苏达尔顿时着急了,这批货要是不收,让他带回去,得,直接扔海里算了,肯定路上也要死得差不多。
“那能一概而论吗?这些都是畜生一样的东西。”他说得倒是没错,黑奴在他本国,向来是当做大型牲畜使唤的,而那些白肤的奴隶,也都是战败国的子民,这种本就是奴隶的一种。
晁骓安抚道:“你且别着急,待我请示一下上头。”
***
数月之后。
皇宫中,袁萝听说沿海几个大港口出现奴隶贸易的时候,足足呆滞了三分钟。
她之前就知晓,京城有些昆仑奴,但人数不多,大都是西域客商带来的。
从海上大规模贩卖奴隶……这个时代的船只,能支持大批量的奴隶贸易吗?想想确实可以,毕竟从西方到天裕,从地图上看,并没有当年美洲奴隶贸易那么遥远,而且中间有不断的港口补充食物和水源。
袁萝让锦麟司一调查,就发现,果然不仅东南沿海,京城中的贵族豪商家中,也多了好些金发碧眼的奴仆以及黑发黑皮的昆仑奴。
“听说南部的几个煤矿,引进了不少昆仑奴进去,比本地的矿工吃得少,干得多,还不用发工钱。”程巍禀报着消息。
“京城的各大世家也是,买入这些形貌怪异的奴仆,还相互攀比。上个月南方的养安伯的三公子被老伯爷打断了腿,据说就是因为跟白奴私通,生下了一个形貌怪异的孩子,被其他世家讥笑。老养安伯听说此事气得半死,将儿子狠揍一顿,又命令将这女奴和婴儿赶出了家门。”程巍顿了顿,也算老头子处事果断,否则肯定会有御史弹劾他们家门不肃。
“据查,是从一个名叫苏达尔的商人开始的,因为价钱卖得上,其他商旅纷纷效仿。”
“听说在西方,还有几个大商人组团雇佣士兵去劫掠一些小国村庄城池的。”
后一条情报是从那些倒霉奴隶口中得知的。
袁萝听得目瞪口呆,“之前怎么没有提起过这些事情?”
“这……”程巍惭愧,“这些贩售过来的奴隶,并没有在官府登记奴籍,都写着牲畜类。一开始也没有详查。”而且之前天裕与西方的商贸来往,也有将昆仑奴贩售过来,勋贵豪门偶尔买来看守门户。所以锦麟司并没有当一回事儿,直到最近发现京城这等仆役越来越多,才开始调查。
袁萝眉头直抽抽。
水运是最便利的方式。这些年她开凿运河,同时支持对南洋和西方的商贸来往。
天裕因为几样新式纺织工具的出现,丝织行业发展迅速,江南那边甚至出现了丝织厂,原本有朝臣认为,以女子做工,容易败坏风气。而人家丝织厂的掌柜也聪明,从管理到看守,全部用了女子。反正这世上会武功,懂算学的女子也越来越多了,这下子连最古板的老学究也无话可说了。
因为丝织行业的大发展,天裕与国外的贸易都是巨额的顺差。万万没想到,西方的商人为了扭转这一劣势,没有将某些烟熏火燎的东西弄进来,反而将脑筋动到了奴隶身上。
袁萝当然不可能坐视这种罪恶的行当发展下去,按照她的意思,立刻禁止。
很快官员就呈上了拟定的诏书草稿。
袁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指出了几处修改,交由他们修订誊抄。
等待的功夫,她去了后花园散步。
程巍在旁边侍奉着,颇为遗憾,“听说这些昆仑奴天生力大无穷,而且南方瘴气横生,这些昆仑奴天赋异禀,并不太怕热,在那里耕种田地挖掘采矿正好。”
四年前,南部的失虚国以女主临朝不祥为名,拒绝称臣纳贡,苗子方和顾弈率军出征,兵分两路,一举将其荡平。于是,天裕又多了两个物产丰沛的郡。两年前,天裕的海商船队出海贸易,遇到了风暴,结果被卷到了一处占地广阔的岛屿上。这岛屿水草丰美,土地辽阔,只有几个刀耕火种的蛮夷部落。船队返回之后禀奏朝廷,于是天裕又多了一个郡……
这些地带都水土富饶丰沛,盛产稻米瓜果,需要大量的人手种田。唯一的妨碍是瘴气横生,酷暑难耐,中原的百姓大多不适宜当地气候,用这些奴隶倒是正好。
袁萝脚步一顿,转头望着他,目光凌厉:“有你这个想法的人多吗?”
程巍一惊,连忙跪地坦白道:“是有不少。”此番调查奴隶贸易,也听取了各方意见,大都是希望继续下去,毕竟天裕这些年的发展,需要人手的地方太多了。若觉得归类为牲畜不对,可以在奴仆之下再设贱奴之类的籍贯,用以分类管理。这些蛮夷之人,本就不能跟中原百姓相提并论。没想到女帝如此强硬地反对。
袁萝蹙起眉头,登基日久,她威仪远胜从前。一时不说话,程巍更觉恐慌。
“起来吧。”袁萝最终叹了一口气,“奴隶之事,虽有一时之快,却遗祸无穷,败坏民风,埋下祸患。至于南方瘴气之事,可以用医药驱虫等方法缓解,将来慢慢迁居百姓,自然会适应环境。”
奴隶贸易这种事儿,现在看来是有利可图,但长久之后,却会埋下隐忧,数量越来越多,甚至在几代之后改变整个国家的民族构成。尤其种族宗教差异太大的时候。
程巍赶紧承认错误:“是臣等愚昧,苛待奴隶,有伤天和,更损我天裕威仪,臣等只目视眼前小利,忘了长久之计。”
颁下了旨意,袁萝心情还是有点儿压抑。她知道,仅仅是一道旨意,只怕很难从根源上禁绝这种利润巨大的贸易,只能尽力压制了。
这天晚上,处理完政务,袁萝看了看时辰。
披上斗篷,令宫人远远跟着,独自去了花园赏景。
刚刚下过一场雪,园中梅花开得正好,清冽幽香,袁萝站在小山丘上,等了不久,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电子音,【宿主已经圆满完成任务,是否选择回归原本的世界?】
每年都是这一天的这个时辰来询问,袁萝已经习以为常了。
依然是三个选项,【是】,【否】,【下次再说】。
袁萝正想继续发挥鸵鸟精神,选择【下次再说】。
突然生硬的电子音继续了下去。
【重要提醒!重要提醒!重要提醒!宿主之前已经五次选择“下次再说”,如果第六次继续选择“下次再说”,将等同于“否”,直接留在本世界。】
袁萝的手顿时僵住了。
这意思岂不是说,只能在【是】和【否】两个中二选一。
她一下子慌了,最终的选择竟然来的这么快,她还打算着选择【下次再说】一直到七八十次,然后再一病不起……
只能选择这么几次,这破系统也太抠门了吧!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系统竟然继续说了下去,【不同世界之间联系定位需要消耗巨大能量,所以任务成功之后,不可浪费时间。】
“如果我返回现实世界……”
【宿主将直接在床上醒来,回归原本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的经历,宛如一场梦境,回到现实还是睡前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
“那这个世界……”
【本世界宿主的存在不会更改,所施加的一切影响都原样存在。】
这个世界依然有她,一个从贵妃到女帝的传奇,她所留下的政策也会继续,如今朝政还算安宁,想必宗室会选择一个合适的人来继承皇位,或者由她在剩余的时间里指定一个。
如今朝中清明,内外隐患都已经弥平,良臣猛将俱在,纵然继位之人不是什么绝代明君,天裕的复兴之势也不会更改了。
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她原本就是那个世界的人,可是,想要点下去的手,却迟迟无法动弹。
这个世界她的惦念太多了,朝政上逐一开展的各项政务,一路走来相逢过的人和事,一桩桩,一件件,她都放不下。
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他,如今远在边关……
***
程巍带着几个宫人在山脚下来回走动着,心情焦急。女帝登山赏梅,已经足足一个多时辰了,虽然之前吩咐过不许他们惊扰,但这么久……
犹豫再三,他终于下定决心,沿着山路快步登上。
然后就看到袁萝依靠在一株梅树下,面色潮红。
他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陛下,您怎么了?”
袁萝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有些头晕,并无妨碍。”
程巍心急,告罪一声:“陛下恕罪。”然后将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异样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连忙扶着袁萝下了山,同时命人去传御医。
袁萝自登基以来,身体一直很好,没想到会在年节的当口病倒,一下子整个宫中都慌乱了。太医院的几位风寒科的高手匆匆赶到,连续会诊。
韦丞相和苗子方等几位文武重臣也相继入宫,听到御医确诊,陛下只是偶感风寒,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但随着女帝高热不退,这一口气很快又重新提了起来。数日里,袁萝的病情反复不定,把一众朝臣都急得要死。司空霖和韦皎皎也都是食难下咽。甚至有心急的朝臣建议祭天祈福。
比起众人急得团团转,病床上的袁萝倒没有太大感触。
生病的唯一好处,就是终于能休假了,不必每天凌晨起床上早朝。
这一天袁萝喝了药,迷迷糊糊睡在床上,突然感觉脸颊一阵温柔的暖意。
迷蒙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个朝思暮念的身影。
顾弈正坐在床前,凝视着她。
袁萝伸出手,他立刻握住,感受着坚定温暖的力道,袁萝终于确信,是真人,不是自己在做梦。突然之间眼睛泛起一阵酸涩。
她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成婚之后,袁萝并没有拘束着他长年累月留在身边,他本就是翱翔天际的鹰,有属于他的事业和战场。这几年率军南征北讨,先是南下与苗子方一起灭了失虚国。今年初又动身北上,去天阁关跟左冰凡轮换驻守了一年。
中间也有过相思入骨的时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渴望着他尽快回来,陪伴在自己身边。但都忍住了。
“听说你病倒了,我就走快了一点儿。”顾弈低声说着。
按照原定行程,他还有五六天才会抵达,半路上听说了袁萝病倒的消息,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立刻快马疾驰,赶到宫中。
一边说着话,顾弈扶着她起来,从宫人手里过汤药。
***
顾弈回来之后不久,袁萝的病情就好转了。三天之后御医诊治,表示痊愈了。
朝野内外终于松懈下来。
这一天,用过晚膳,两人去了后花园,没有让宫人跟随,并肩走在白雪皑皑的小道上。
白狐皮的围脖绕着红润的脸颊,顾弈确定她彻底痊愈,依然放不下心。
“御医说你的病是因为郁结难解,有什么心事吗?”
“本来就只是风寒,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病症,你们太紧张了。”
袁萝轻描淡写地说着,望着依然浮动在眼前的三个选择框,心情却百般纠结。
实际上,那天晚上,她根本无法做出选择,而她一刻不作出选择,这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就会像附骨之疽一样始终漂浮在她眼前。
被这选择框分了神,没注意脚下的冰雪,袁萝一滑。顾弈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将她扶到了旁边长廊上,抬起她的脚。
“我没事。”袁萝轻声说着。
顾弈抬头看了她一眼,浮动着复杂的光芒。
袁萝微微一颤,她知道,瞒不过他的,两人已经这般亲密和了解彼此了,他知道自己有心事。
袁萝想了想,转过话题,“可能是这些日子朝政太操心了。”
她将几桩纠结的麻烦事儿说了出来。其中之一就有日渐猖獗的奴隶贸易。
“你认为光凭着下旨禁绝不了?”顾弈立刻抓住了重点。
“没错,有一句哲人的老话,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从程巍之前的话语,袁萝就知道,在庞大的利润面前,明面上下了旨意,也无法禁绝黑市上的贸易。
“回头让码头军卫多加注意就好了。”顾弈正色劝道:“阿萝,不要为了这些事情而苦恼,世间事都难尽善尽美。你为君以来,已经是难得的明君,肉眼可见的,这几年天下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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