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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又盯着岳子兰,重复了一遍:“武舒婷。”她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又重新陷入自怨自艾之中:“唉,哀家老了。”

此时烂陀山巅,薄薄的雨雾为群山笼上了一层淡青的薄雾。雨水打在小院的灰瓦之上,叮当作响,院中已经开始积水。低洼的地方已经不能通行。

这样的雨天,让人无论如何都睡不醒。皇帝搂着水梅疏,两人梦境缭乱,都知道应该起身了,可是在朦胧中听着窗外的雨声,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大雨带走了暑热,两人在房中睡得更惬意了。直到门被拍响:“姐姐,你在里面吗?你不会一个人走了,把我丢下了吧?”

水霜月的声音比鸡鸣还管用,水梅疏猛然睁开了眼睛,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她不由轻声呼痛。时楚茗也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只觉头都睡得有点晕,问:“什么时辰了?”

水霜月在门外喊道:“已经过了午时啦!姐姐你还在啊。你怎么这么能睡呀!你读书时候,是不是总迟到,所以你后来才不去学堂了?”

水梅疏没想到妹妹在这么多人面前,揭她的短。她忙道:“你别瞎说。你等着,马上就给你开门。”

时楚茗眼里含笑,轻声道:“小妹说的是实话吗?”

水梅疏一低头,就当没听到,惯常叮嘱他:“收拾好了再开门。”

却见楚茗忽然不动了,他回过头来道:“你我这样算什么呢?”

水梅疏还有一些不清醒,却没想到他与她缠了一晚上,大清早还不放过她。她凝视着阴暗的天光之下,显得更加英俊的男人:“表哥说算什么就算什么。”

楚茗看她似乎不高兴了。他俯身在她脸上一吻道:“虽无媒妁之言,可是你我这般,与夫妻何异?我们就是夫妻。”

水梅疏不由脸红了,她本来以为他又要她跟他走什么的。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她怔怔地睁眼望着他,其实这些天来,他们耳鬓厮磨之时,她也常这样想。我们就是夫妻。

她垂下了眼帘,忽然心中觉得欢喜,她轻声道:“表哥总是这般,哪有人这般的。起先是总说要我跟你走,现在又直接就说我们就是……”她虽然埋怨着,可是话音之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欢喜。

楚茗也不由被她话中的喜悦感染,他的唇边泛起了笑意,他低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轻声问:“那么,水姑娘,你愿意吗?”你当然是愿意的。否则你也不会偷偷地为我们结发。

水梅疏和楚茗彼此对望,眼神胶着。门外的水霜月又开始拍门了:“姐姐,快开门呀。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跟着水霜月的几个宫女互看一眼,都不由红了脸。遥香手搭在她肩膀上,“霜月姑娘,我们不如回屋再等等吧。他们身上有伤起得慢。”

水霜月皱着眉头道:“为什么姐姐受伤,不让我跟姐姐一头睡,表哥却可以!不是说男女长大了,就要避嫌,只有夫妻才能睡在一起吗?”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都闹了个大红脸。她们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我的小姑奶奶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呀!可是大家心中也不明白,皇上这样伪装身份,跟水姑娘玩扮家家游戏,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和水姑娘已经如此亲密了,可为什么还不让她们改口。她们也很想知道,可是谁敢去问呢?

此时忽然门推开了,楚茗望着门口的水霜月。水霜月也抬着小脸儿,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望着他:“表哥,你若不是我姐夫,那你不能与她睡一头!你明白吗?”

大家都不由低下头来,没人敢看皇帝此时的神色。遥香忽然有点明白了。若是皇上说出了身份,他也就不会被个孩子抢白了。皇帝大概是喜欢这样的平民生活?她年岁最长人也最聪明,知道皇帝的出身成谜,少时经历恐怕也很坎坷。可能这样的民间生活,让他觉得怀念吧。

遥香低下头去,不敢泄露她内心的揣测。却听皇帝好听的声音中透着一分轻快:“小妹说得对。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我姐夫吧。”

众宫女都惊愕地望着皇帝,皇帝扫过她们的脸。她们忙都恭敬地低下头来。皇帝淡淡道:“从今日改口叫少夫人。都记下了。”

众宫女忙福身称是,可是心中却很想问,我们宫里有少夫人这个品级吗?皇上啊,您到底在做什么呀?

水霜月则开心地道:“好!姐夫!”说着她就冲了进去。

她看着撑着胳膊想要爬起来的姐姐道:“我就知道你们是一对嘛。姐姐你别瞒我啦。我已经长大了!”

水梅疏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待要否认,可是想想自己跟楚茗这般模样,确实与夫妻无异了。若否认了,她竟没法跟妹妹解释她的做法。妹妹已经够调皮了,可别让她学自己耽溺于情爱,不能自控的软弱模样。

她的神色不定,抬头却看到楚茗眼眸里的柔情蜜意。他很高兴。

水梅疏微微一怔,心中没了那些杂念,她发现自己其实也很欢喜。她那颗微微加快跳动的心,出卖了她的真实感受。假的也罢,露水姻缘也罢,即使只能和他做一时的夫妻,她其实也是开心的。

她终于下了决心。他们如今已是这般模样,自己委实不该等三个月后,就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谈婚论嫁。

那就先认下这位夫君吧。夫君,两个字,在她舌尖上喉咙里心坎上滚了几滚,她竟觉得十分甜蜜,不由脸似火烧。

水霜月看姐姐半起不起,却红了脸,不由道:“姐姐,你是不是伤口痛啊?那你别动了!其实是厨房来问我,你吃不吃饭啦?都中午啦,不吃会饿的!”

水梅疏红着脸道:“不饿。”

却听身后楚茗道:“不饿也需少用一些。不若先盛一碗汤吧,娘子。”他呼唤的那般自然。跟着进来捧着盥洗用品的诸位宫女们,不由眼角都跳了一跳。芳馨更是心扑通扑通跳,偷眼看楚茗,怎么平日里那般冷情的皇上,如今唤出娘子两个字来,听起来却这般深情悦耳?

芳馨只见皇上正专注地盯着床上的水姑娘,他的眸子温柔又喜悦。芳馨既觉心动不已,又不免自惭形秽。也只有水姑娘这般的绝色女子,才能让皇上注目吧。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分痴心,能不能有结果。

水梅疏被楚茗看得也有点心跳,她扶着妹妹缓缓坐了起来,越发显得身姿窈窕,纤腰楚楚,她轻声道:“不想吃。”

水梅疏忽然觉得这样的对话,不久之前就发生过。只是对话的角色换了。她抬起头,唇边不由绽出一丝微笑,若牡丹初绽。在这七月的阴沉的雨天之下越发显得美丽。遥香四个望着她,也不由有点呆,原本就觉得水姑娘容颜绝世,没想到当她这般眼波流转之时,纵是女子也觉得心动。也怪不得皇上对她这般娇宠。

当下四人越发觉得这个扮家家游戏恐怕要成真。他日少奶奶变宠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不免更加小心侍奉了。

时楚茗望着她,眼眸一闪,若没有这么多人,他一定去尝尝那发着微光的红唇到底有多么甘美。

却见她微笑着道:“要哄病人吃饭,可是力气活。”

皇帝心中一动,他也知道她在说她尽心为他做饭,可他却故意挑剔刁难她的事儿。他眸中的笑意更浓,“其实不难,只要有一样金贵的调料佐饭即可。”

水梅疏有点惊讶地望着他,她于厨艺十分自得,虽看不出他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还是望着他,等他揭晓答案。

不料却见他唇边带笑,无声地说出四个字:“秀色可餐。”

水梅疏知道他又在调笑,她的脸一红,转脸不想理会他。

却见蒋落雨姑姑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她看到皇帝终于起身了。等他净面漱口之后,蒋姑姑道:“陈大人有请。说有要事。”

水梅疏差一点儿就要说不要去,忽然反应过来这屋中人甚多。自己的话若传到陈氏父子耳中,给楚茗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时楚茗自然知道水梅疏的担忧,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搂了搂她道:“别忘了我昨晚告诉你的话。所以这真的是正事儿,你别再担忧了。一会儿用了饭吃了药就好好休息。”又对霜月道:“莫要吵姐姐。”

跟终于给了自己名分的娇妻告别,时楚茗一出小院门,就见陈贤照陈瞻杰韩承业居然都在。他看他们的神色,也不由一愣,问:“怎么了?”

陈瞻杰略带惊慌地道:“皇上,破天教围住了烂陀山!”

时楚茗瞳孔一缩,怎么回事儿?难道兰慈寺的老和尚诓了他?他皱着眉头,看着韩承业:“赤龙卫的布置如何了?”

韩承业也一脸凝重:“自从皇上放出消息,说您在兰慈,赤龙卫就在集结。只是我们对付的都是小股精锐,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大批反贼。赤龙卫的人手,严重不足。”

时楚茗冷冷道:“去找老和尚,我倒要看看他这回还有什么好说的!”

山下薛凌听着漫山遍野的喊声,只觉雨雾之中,破天教的人似乎无处不在,马上就要冲进来了。她十分害怕,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从小都是被破天教吓大的。她问哥哥:“他们真的红眉毛绿眼睛,爱吃女人吗?”

薛睿看着胆小的妹妹,他对当年破天教差点儿攻破都城的惨剧,印象很深。彼时乃是饥年,听闻确实人相食,情景极惨,每日听到的消息都令人胆寒。听着那喊杀声越来越近。在山道上的村民和香客们,开始惊慌失措,从小路逃走。

薛睿一看这样可不行。他对妹妹道:“下车吧!”他这次出来带了几十个人,虽然身手很好,可是也不足以跟这么多人对抗。

他的护卫首领也十分纳闷:“不是说破天教教主死后,破天教就化整为零,销声匿迹了吗?怎么忽然又在此地冒了出来?这荒山野岭的,他们的目标,莫非是兰慈寺吗?”

薛睿抬头看了一眼陡峻的山崖上,雨雾茫茫,看不到古寺,他将妹妹从车中抱了下来,背在背上,道:“我们朝小路走。”他的侍卫问:“上山,还是下山?”

薛睿想了想,委实难以决定,他们现在的位置,离山上近一些,退回兰慈寺中更容易。可是若兰慈寺被破天教包围,他们就是自寻死路。但下山的路程又很长,这么长的路程之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他沉着脸道:“先冲出去再说。”

山上的皇帝站在高耸的兰托塔上,风雨更大了,将他的半边袍子都打湿了。

他的身边站着的人,正是兰慈寺的老方丈存真大师。皇帝听着那远远的喊杀之声:“杀贪官!杀贪官!”他脸色严峻地问存真和尚:“大师,你出卖了朕吗?”

存真和尚双手合十道:“老衲不敢。老衲前日与皇上商议之时,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皇帝一脸冷峻,低沉地道:“那山下这又作何解释?朕前日遇刺,朕并未怪罪兰慈,因为朕知道朕的敌人隐藏在暗处,也有可能得知朕的行踪。”

皇帝的眼神变得异常凌厉:“可是如今,这反贼到了兰慈大寺的门口了!大师为这破天教的反贼求情,说他们原来的首领大有野心。可是他死了,现在破天教众人,不过都是被荒年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只想早日归家耕种,不想再继续啸聚山林,流离失所了!大师,你当日说动了朕,可是这破天教此时突然围攻兰慈!存真,你现在还有何话要说!”

皇帝的话语夹在了风雨之中,锋利如刀,似乎剐得人脸皮都痛。

可是那存真和尚,却始终八风不动,他长长的白眉毛和白胡须,在风雨之中吹得飘飞起来,看上去凌乱却仍不失气度。

存真和尚望着皇帝,眼神慈悲,虽然被指责,可面上并无波动,他阿弥陀佛道:“皇上!贫僧所言句句属实。贫僧还有人证。”

高塔上狂风大作,雨点儿斜飞入檐下。只见脚步声响,上来几个人。

那人进来就跪倒:“草民景金川参见大人。”

皇帝已经得到了赤龙卫的传话,知道景金川暗中见了方丈,但不知道他们密谈的内容。他心中惊讶地回过身来,冷冷道:“景秀才,你何时跟反贼勾结的?”

景金川听到这个悦耳仿佛金石击玉的声音,却不禁大惊失色,他猛然抬头:“是你!”阿梅的未婚夫,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是什么人?你,阿梅知道你的身份吗?”

皇帝眸子一沉,没想到景金川到了此刻,不想着怎么脱罪,还在惦记不属于他的人。

皇帝低头俯视着他,冷厉地道:“景金川,回答问题!”

方丈大师不知景金川什么时候见过皇帝,他们之间显然起过什么龃龉。他目视景金川,道:“景施主,你求老衲办的事,老衲都拜托这位贵人了。景秀才,他就是你想见的人。”

景金川受了暗伤,本来就脸色十分差,如今他跪在冰冷的积水上,只觉心中一片寒凉,面上更加惨然。

他终于不甘地垂下头来,向自己的情敌陈情:“学生并不是反贼,学生曾无意中帮助过如今破天教的新教主安万生,与之相处甚得。那安万生说他本来早想投诚,只是不知门路。自当今天子登基,天下大治,他们皆人心思去。”

皇帝盯着他:“抬起头来!勿做此妾妇模样!”

景金川只得抬头,他眼神之中的愤恨黯然嫉妒一览无遗。阿梅的未婚夫就是此人,没想到自己在他面前这般卑躬屈膝,连仰视他的资格都没有,何等狼狈!

皇帝将他的神情看个清楚,冷笑道:“说得很好听,可你听听这漫山遍野的叫喊!你的教主兄弟,把你出卖了吗?若反贼攻到寺庙,那就拿你第一个祭旗,让你为你的兄弟以血引路!”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注意勤洗手,多通风,少去人多的地方,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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