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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练,夏夜禅房中,萦绕着女子的淡淡幽香,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水梅疏望着楚茗,他此时的眼神,让她身上一凉。对于这样的目光,她既熟悉又陌生。
这半年来,她常从各种男子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黏腻腻的,好像毒蛇冰冷的信子扫过皮肤,充满了掠夺吞噬之意。
她一边心惊,一边细细分辨,又觉得他的目光与他们不同。
楚茗那掠夺吞噬的目光,好像烈火一般,他只想将她拖进火焰里。直白而不掩饰,让她的心都在颤抖。她明知危险,却生不起警惕之心。
她看着逼近自己的楚茗,好像被定在了原地,她没法开口,没法移动,被他强大的气势所慑。
他从前看着她的时候,宛若一池深潭,漆黑的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浮在水面上。而水面下的东西,她却本能地觉得危险,丝毫不敢去深究。
楚茗双手撑在黄花梨交椅的扶手上,俯下身来,几乎将她圈在怀中。他带着酷烈威压和药草血腥气以及男子的浓烈气息,笼罩了她。
他哑着嗓子:“本以为,无论什么把戏我都见过了,却没料到还有你……看上去这般天真无辜,却举手投足都在诱惑……总是朝我靠过来,再靠过来……”他低声笑了起来:“也好罢……那便如你所愿!”
他眸中的火光静静燃烧着,闪过一丝红光。
水梅疏浑身微微颤抖着。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古怪。但她只觉他身上似乎有什么可怕的野兽,在慢慢睁开眼睛。
她好不容易才终于开口了:“我没有,我因为眼神不好,我不凑近一点儿,看不清楚你的神情……”
他盯着她在月夜下娇嫩明媚的唇瓣,红得明艳,还留着方才温存的痕迹。他只觉心中的洪流马上就要决堤:“你方才与我亲近,也是因为眼神不好,看错了人吗?”
水梅疏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你……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是我错了,我不该总忘了分寸,为你所惑。才会被你这般看轻!”
时楚茗只觉心中一痛,他眼中的血色更浓:“看轻你?你可知……”你可知我为你做出了多少让步!
他们怒气冲冲地彼此对望。愤怒给了水梅疏力气,她伸手就去推他,打算从这样被他压制的情形下,挣脱出来。
可他却双臂一收,将她搂在了怀中。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竭力平静地道:“楚公子!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这也是我又对你使了什么把戏吗?放开我。”
楚茗只觉她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想要用力推,可是到底没有下了狠心。她的小脸依然气得苍白,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爱。
他眼中的血色终于开始散去,而他叫嚣着要决堤的冲动,也好像被泼了冷水一般,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只觉十分疲惫,却不肯放开她,而是将她强硬地搂在了怀里。
他轻声道:“我……阿梅,我有旧疾,刚才犯了病。”
水梅疏还是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不由微微一颤。她抬起头,想到他方才的模样,心中已然信了他的话。
她轻声道:“生病了,就能说出那样的话吗?你患的莫非是心疾?”楚茗见她依然不肯消气,可是她放在他肩头的手却早悄悄放松下来。
淡烟着月,蝉鸣林静,幽香在怀。他搂着香软的佳人,忽然想告诉她一切。告诉她,那些他极力忘却、挥之不去的阴暗血色往事。
可他最终还是搂紧了她,伏在她的脖颈间,轻轻咬了上去道:“的确是心疾。而你正是我的药。”
众人皆知他有嗜香之癖,故而极为厌恶女子气息。可是他们也一直在暗中怀疑,所谓厌女香癖,是不是掩盖他身有暗疾、无力子嗣的障眼法。
水梅疏被他这么一咬,忍不住轻呼一声,忙红着脸推他:“……药也不能这般吃……你早日将这香调制出来才要紧。”
时楚茗松开了她,轻声道:“好。”
水梅疏望着他,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干,心疾发作之后,他的眼尾都有点垂下来,俊秀中透着一丝疲惫。
她的心一软,轻声道:“请大夫来看看吧。你的模样很不好。你这心疾,很厉害么?可有什么法子治?”他方才的模样着实可怖。
时楚茗轻声问:“你真的想知道?这也是一个秘密。”
水梅疏凝视着他的眼眸,他看似神情随意,可是她就知道,他有点紧张。
“既然是秘密……”楚茗听她如此说,眼神一暗,即便现在这般情景,她还是总想着怎么跟他撇清干系。却听她接着说:“那你藏在心中,也很难受吧?若你信得过我,那就告诉我。”
楚茗凝神望着眼角还留着泪痕的水梅疏。她吹弹可破的莹润脖颈上,印着浅浅的一个嫣红色的淤痕,那是他方才留下的。
他想到了自己的决心,不管你何等来历和出身,不管你过去是谁的人,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人。
他伸手去轻轻抚摸她脖颈上的痕迹。
她不由大羞,站了起来,她掩着衣领,肃然道:“楚公子,之前是我一时迷惘。如今你我既然已将话都摊开说明白了。你我终是殊途,便以朋友相交罢。就请你以后以礼相待。莫要再有这些越礼之举。”
时楚茗的眸子深了,他凝视着她。朋友?可朕不需要朋友。
她心中打鼓,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她既无法无情拒绝他,还要与他继续相处,等他痊愈。那么从今以后,就当恪守规矩,与他划出界限,再不……
楚茗忽然俯身在她耳边问:“什么是越礼之举?你帮我治病也算吗?你总是靠近我那般望着我,算吗?你撕中衣为我裹伤算吗?你我同枕共眠算吗?耳鬓厮磨算吗?唇齿相依算吗?宽衣相见算吗?”
水梅疏脑海闪现出他们亲密相处的模样,她不由羞窘难当。
他的声音低沉若金石敲击,略带沙哑那般动听。可他的话,却每一句都好像击穿她的心。
“你,太无赖了……我那都是为了帮你……你答应我的,这些事情,不再传二人之口。你如今怎么能,怎么能……”
时楚茗看她摇摇欲坠却强自支撑的模样,在她耳边轻轻一触道:“阿梅,我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你且放心。但是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逼我。已经发生的一切,你要闭着眼睛当不存在,这是自欺欺人。”
水梅疏向后一退,她眼里有了泪光,轻声道:“你要我如何……可那样不对,你明知道那样不对……既然不对,我们就此改了不好么?我没有逼你,是你在逼我……我娘亲临终前叮嘱我的话,我不敢忘。我不会做妾……”
楚茗眸子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又出现了一点儿红光,直到她的眼泪滚了滚,终于掉了下来。
他手指拂过她的面颊,抹去了点点清泪,目光沉沉道:“明白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你诱我,我总抵抗不住。可无论我做什么,你总这般神志清明。”
水梅疏的心都在颤抖,若我真的没有被你所惑,我又怎么会做出那些事来。“我从未诱惑你……如今我是在悬崖勒马……”
时楚茗轻声笑起来:“好一个悬崖勒马。”不想大熙皇帝有一天会被人比作悬崖。
他轻叹道:“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小姑娘,一定会活得很好。你娘亲和你,就这般看不起妾室吗?”
水梅疏摇头道:“并非是看不起。你不是女子,不知道女子的苦楚。我娘亲与我爹爹,举案齐眉一生和顺。我也想如他们一般。你这般的贵胄公子,习惯了家中妻妾成群,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时楚茗望着她。养着她在宫外,或进宫为宠妃,即便有人诟病,他也可以弹压得住。
可是要当皇后,荒唐如他的父皇也做不到。他的眸子一暗,何况他才刚刚登基三年,年不满二十。他做不到,他也没法承诺她。
他凝视着她,忽然想起了当年他问娘亲,为什么会过得这么苦。娘亲笑着回答说:“呀,先动心的人先输,女人总比不过男人心狠。茗儿呀,你长大了一定也会让很多姑娘流泪。”
他轻笑一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泪光盈盈,看起来那般柔弱可爱,竟是铁石心肠。他道:“那好,那就如你所愿。”
水梅疏听他这般说,却怔在了那里,良久才道:“多谢楚公子。”
“叫表哥。”
水梅疏惊异地望着他:“不是已经说好了……”
“说好了,我不逼你,你也别逼我。我们从前如何,以后还如何。”
水梅疏十分慌乱,而他已经将她搂在了怀中,在她脖颈间轻嗅:“心上不舒服。表妹不要乱动。撩起我来,后果自负。”
水梅疏又羞又气道:“楚茗!你怎生这般无赖!”
他一路从她脖颈舐过来,直到噙住了她的红唇,他道:“表妹,你真心厌恶如此么?若你认真说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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