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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米又重新审视这对母女,妇人有六十岁的容颜,法令纹深深地横在脸上,身形瘦削,松弛的皮肤就像哈巴狗一样,怎么看也不像褚怀森给他的照片上的那个少妇。至于小女孩,年纪太小,目测只有十来岁!费米:“是,我叫费米。您是……”
妇人微微笑起来,法令纹一下子咧到了嘴角。她仰视着面前这位叫费米的男孩,这孩子看起来刚二十出头,棒球帽下的头发微微有些长,微微卷曲垂在脑门上,旋了个不那么明显的中分。大眼睛里装着一对深邃的黑色瞳仁,双眼皮间一排细长且翘的睫毛,可以说那双眼眼睛是脸上最完美的设计。白T上有个简单的logo,就褚母这样的文化水平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那孩子微微抬头看向她,帽檐下的脸只有巴掌大,是个标准的娃娃脸,听她讲话时会微微低下脖子侧着耳朵,作出倾听的样子。
褚母有些伤感,如果她的女儿没有发生那场意外,也该是这么大的年纪了吧。她勉强保持微笑:“怀森发了你的照片,只是我这手机分辨率不好,一时没敢认。”
她想握手以示礼貌,可长途奔波让她的手汗涔涔的,不忍弄脏了费米干燥的手掌,于是伸出的手拐了个弯,将女儿拉向费米面前。
费米居高临下地看着矮她一截的女人,女人伸手的瞬间他看到了她左臂短袖袖口有一截纱布,纱布下还有一段没有覆盖住的透明皮条。幼年的记忆让他对所有医疗设备十分敏感,他几乎立刻反应,那是一段深入锁骨下的置管,而这些带管生活的人,大多是需要静脉化疗的癌症病人。
突然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褚怀森的父母离婚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今天却突然要将同母异父的妹妹送来给他照顾一个暑假。
本来还抱有一丝不悦情绪的费米声音放缓了,“阿姨,褚哥今天要出外勤,工作特殊希望您理解。我负责将妹妹亲自送到他手上,请您放心。”
“好,谢谢你。”褚母伸手哆哆嗦嗦地将十岁女儿交到费米手里,似乎还想交代什么,低头看了女儿一眼,颤颤巍巍的唇闭紧了,一句话也讲不出,只留下一串外人看来叫做“不舍”的泪水。
费米看着褚母又进入了火车站,本想留她喝喝茶,可又担心褚怀森那一句“她妈妈”表示对这个母亲并没有什么残留的感情,不好自作主张。
等褚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费米才蹲下,与小女孩视线平行,“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霍离离。”
“上小学了吧?成绩怎么样?”
霍离离自动忽略前一个问题,只答:“还行。”
费米见这小姑娘并没有因为和母亲的分别而出现情绪波动,相反还有点不同于同龄人的懂事,便放心下来,拉着她往停车场去,边说:“你哥在市局,待会直接送你过去见你哥。”
霍离离默认,跟着走。
6月31日凌晨2点,警方接到报警,樊城鹤龄湖岸发现一具男尸,晏合区派出所立刻出警赶到鹤龄湖,领头的张警官对尸体做了初步检查,死者男,大约三十五岁上下,死相残暴,赤身裸体,虽然死在湖边,却没有溺水的征象,几个警察合力将尸体翻了过来,警察们齐齐后退了半步。
刚刚实习的小警察发出一声怪叫:“我的妈耶!”
“耶”字声调拔高到珠穆朗玛峰。
张警官蹲下,带着手套,从那条上至后脖子,下至臀裂的笔直口子摸了摸,“脊梁骨应该是没了。”
实习小警察又后退半步,“既然抽掉了脊梁骨,干嘛还花心思缝起来??”
张警官用手指勾出一条缝线,似乎与医用缝合线有略微区别,不过他并不是专业人士,一切不能过早下判断,“小杨,打电话联系上面法医科赶紧过来。”
实习小警察立刻跑去一边打电话。
先赶到的是隔壁高新区派出所警察,鹤龄湖位于樊城晏合区和高新区的交界,才会惊动两地警察。两地片警一时不知道如何归置,僵持了老半天,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将案子上报给了樊城市局。
专门接电话的实习小女警赶紧去找老大汇报,找了一圈才在茶水间找到。
褚队看起来很年轻,其实已经有很丰富的工作经验,他正手里提着一个六十年代的茶缸,撕开三包速溶麦斯威尔,灌了两口开水,背靠着墙,一手夹在腋下,一手端着茶缸,然后用品味桑格利亚的动作轻轻摇了摇,一口闷了进去。
茶水间里的灯光有点泛着微黄,久经沙场的刚硬身材被警衬恰到好处地遮住,黑色高腰警裤,皮带一勒,把蓝色警衬束缚,反而凸显出肩宽腰细腿长的味道。
他的头发很短,像鲁迅的胡须一样扎手,一双韩式单眼皮微狭长,此时只是闭着眼养神,眉间却自带一种轻皱不爽的感觉,小女警只是看了一眼就有点害怕。
皮肤自然白,不是那种白种人的白里透红,也不是那种病态白,而是胚胎时期妈妈多吃了苹果而生得怎么晒都那么自然的白,还中和一些黄种人的皮肤颜色,让这种白变得十分干净柔和。这样的发型顶在他这样的脸上偏偏还有点痞帅,如果不是穿了一身制服,他可能会被认为是哪里放出来的、长得还有那么点意思的少年劳改犯。
不敢犯花痴的小女警当即打断正在休息的褚队,汇报了鹤龄湖的案子。
褚队从短暂的放空中回神,睁开眼睛,没有恼怒,很安静地听完小女警的汇报,掏出手机打了一串字。然后招了招手当即带着人出了外勤,那时候才凌晨四点多,看到当地警方传来的照片时一群人的瞌睡虫全都跑走了,褚怀森更是踩着航空母舰似的把警车一路飞到了鹤龄湖,经过几个小时的勘侦后完美避开早高峰后又一路飞回了市局。
刚好在早晨10点左右,三人在市局的会客室碰了头。
霍离离看了看眼前风尘仆仆、脚底沾泥的男人,叫了一声“哥”。褚怀森没应,而是对费米质疑道:“你确定这是我妹妹?”
褚怀森的父母离婚时,这小丫头已经抱在她妈妈怀里了。准确来说,就是因为她的出生,他的父母才点燃了离婚的导/火/索。而后父亲带他转学至樊城初级中学开始上初一,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十八年。
再怎么发育不良,也该是亭亭玉立了吧。
褚怀森看着一小小只的霍离离,眉毛揪成了三路十八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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