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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对程以贵的调侃浑不在意,龇着漏风的牙如小兽:“贵表哥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吧,康夫子比你当初的蒙师严厉的多,你若在读书路上又想半途而废,小心康夫子打断你的腿!”
听怀镇的学子们说,康夫子手中的戒尺比县衙武棍落下的次数还要多,那戒尺一旦打在手心或是小腿肚上,轻则痛得呼爹喊娘,重则晕迷残疾。
程以贵心虚的咂舌,旋即板着脸保证:“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姐姐,我怎么着也要熬到童生功名,康夫子便是要罚我,我咬咬牙就是,绝不再临阵脱逃。”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南边走,为了避免在集会上弄脏新换上的衣裳,两人决定绕开这条路拐着弯走正街去康夫子那。
不巧,路上竟碰见了老盛家的人。
“你爷那个老东西倒是疼孙子。”程以贵讥笑的看着远处马车上坐着的人,眉眼处俱是冰冷,“你的束脩不过一两半而已,老东西竟敢腆着脸说拿不出来,哼,没银子供你,却有银子去赁马车过来。”
盛言楚眯眼瞧着对面的高大马车,心里虽不好受,面上却无所谓道:“廖夫子收徒一贯倾向家中富贵的孩子,老盛家这回打肿脸充胖子无非是为了礼哥儿的前程,礼哥儿是我爷放在心尖的人,他好不容易愿意过来读书,我爷自然要把一切安排妥当,再说了租一天马车要五百多文呢,花得又不是我家的银子,我才不操心呢。”
说着,盛言楚雄赳赳的继续往前赶路。
程以贵替人叫屈:“盛言礼是老东西的孙子,难道楚哥儿你不是?他宁愿充面子租马车也不愿扣一两半两到你头上,这又是什么说法?要我说,楚哥儿你合该去老盛家闹一场,好叫村里的人瞧瞧老东西那不要脸的皮骨!”
程以贵步子跨得大,行动带风,手中提着的草篮差点甩飞,盛言楚小心的避开草篮,斜眼瞧着程以贵:“我那继奶见到我就跟打了霜的茄子,蔫了吧唧的不敢正眼瞧我,我岂敢跑上门找茬?到时候她往地上一倒,撒泼讹我不孝怎么办?”
“我娘说了,我不去闹才是对的,我闹了就是我不懂事,何况孝字当头,这种讨钱的营生不该我这个晚辈先张嘴。”
程以贵挑眉:“楚哥儿你可不是受气的主,咋?就甘心被老盛家按在地上欺负?”
“怎可能呢!”
盛言楚蹦蹦跳跳的跑去撇下路边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吊儿郎当的笑,“老族长教了我,说老盛家欺辱我娘和我的事大伙都看在眼里,等我爹哪天回来了,我和我娘也好有理由跟族里开口论一论重新分家的事,老族长说我是长房的娃,按理合该分走老盛家七成的家产,这会子且让老盛家悠哉着吧,回头有他们好果子吃。”
有些话盛言楚不好借着七岁娃的嘴说出来,不过他自个心里明白就行,只要他跟程氏乖乖的任由老盛家霸占家产多年,等他那个渣爹回来了,不论渣爹站哪一方,到时候他都能倚靠这七年的弱者形象去族里替他娘求一封和离书。
如果族里不放人,那他就去县衙击鼓,这些年他往返镇上的书肆可不是闹着玩的,像他爹这种卷家财挟外室出走的,朝廷一律定为淫奔,是要吃板子的,若不想闹到公堂,他爹只能签下和离书放他娘走。
至于七成家产,更是朝廷板上钉钉的铁律,其实他有点期待礼哥儿学成出来,到时候礼哥儿若是看了书知晓朝廷特意颁发了嫡子家产不可侵占的刑法后,会不会吓破胆儿然后亲手将银子送上门?
盛言楚在老盛家忍辱这么多年,其实不为所谓的家产,为了只是让他娘能名正言顺的离开老盛家这个糟心窝。
“你心里有底就行,我就是怕你人小不经事,被欺负的稀里糊涂的。”程以贵哼了声,确定盛言楚没有被刚才老盛家全家出动的画面揪心到后,打趣道:“路上跟你说的拜师礼节你可记住了,等会可别出纰漏。”
盛言楚重重点头:“记着呢!”
“那就好。”见盛言楚乖巧听话尤为可爱,程以贵手又开始痒痒,伸过去扒拉着盛言楚头顶两个小鬏。
盛言楚避之不及,捂着鬏鬏蹦老高,大声控诉:“你手刚碰过蛇——”
“碰过蛇又怎么了?”程以贵故意笑得夸张,五指攒动,笑的像狼,“快让哥哥我摸一摸,等入了学你就要改发髻了,到那时我可就没机会薅你了。”
“放手放手!”盛言楚瞪大眼睛紧盯着程以贵胳膊上挂着的草篮,左右闪躲间瓮声瓮气道:“表哥小心撒了装蛇的篮子,届时脏了衣裳失了礼数,回头康夫子打断你的腿!”
胡闹的程以贵笑容一窒,连忙慌慌张张的盖好草篮,还转了个圈问他衣裳是否整洁。
免了一灾的盛言楚悠悠的点头。
日头渐渐往上爬,闹了一会两人便收起心思疾步往南边赶。
“那小儿有意思。”待两人走远了,主街茶馆二楼探出一脑袋,似笑非笑道,“那小儿明明怕蛇怕得寒毛卓竖,却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自己的短处,还桎梏住了旁人,一举两得啊…”
说话的人年逾花甲,干巴巴的老脸上留着短须,身段颀长清瘦,双目囧囧有神,此时正威严的注视着盛言楚所消失的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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