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花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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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夏州后，陈景兰也与魏清漪分道而行，两位姑娘约好了，三十那晚，陈景兰再来魏王府与魏家两兄妹一起过节。

陈景兰有她自己的家，那是位于夏州东北方向的陈王府。

鲜卑入侵，魏家首当其冲遭受重创。如今魏氏凋零，而魏铉生母陈皇后所在的陈家，则有幸在大魏灭亡的腥风血雨中得以保全。

魏铉的亲娘舅陈琅乃河西巨富，曾因魏铉生母入主中宫受封爵陈王，官至中书令。大魏灭亡后，陈琅率陈家回到河西，并向鲜卑人俯首称臣。陈家全心全意替拓跋沣贩制官盐，拓跋沣对陈琅也一直以礼相待。

直到数年后，几乎耗尽全部家产的陈琅终于迎来了魏铉、魏清漪兄妹的回归。历尽磨难的魏陈两家自然而然地，互相成为了对方最重要的依靠。

同往年一样，大魏灭亡后，魏家与陈家一直都会在一起过节。如苦行中的两名旅者，魏陈两家相扶相携，共渡难关。

魏清漪回到魏王府，首先去前厅拜见自己的兄长魏铉。魏清漪担心魏铉考校她学业，曾提前让庞跃帮她写了一首祝贺新年的诗。想着见到魏铉时，她便第一时间抛出这首惊世骇俗的诗，让魏铉先乐晕了头，然后魏清漪便好瞅着机会让魏铉放她回房休息了。

只可惜魏清漪的小算盘落空了，时至年底，魏铉忙成了转轴，他没有时间听魏清漪念诗，只匆匆与魏清漪闲谈了几句便被他的下属给唤走了。

临走前魏铉在门口顿住了脚，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望着魏清漪一脸兴奋地说：

“三妹，明日一早我要去玉泉山请祖，再去玉泉寺坐坐，中午就不回府了，若是陈家来人，还望三妹替哥哥招呼一下。我会在明晚赶回府准备过除夕，除夕夜王府里要走九宫花阵，三妹若是喜欢，后日可以叫上陈家妹妹跟你一起玩。”

话音刚落，便有欢叫声乍起，魏清漪像雀跃的小鸟，瞬间跳起来窜到魏铉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真的么，真的么？”魏清漪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

她已经很久没有玩过九宫花阵了，这是大魏尚存时，她在东都每年过年都会玩的游戏。

游戏是在东都的御花园进行的，彼时，整个御花园都是九宫花阵的游戏场。花阵以御花园正中央的听风阁为中心，在花园四周布设四尺高的彩幔围挡，分隔出若干道迷阵，故又称作“九宫迷阵”。

大魏盛时，每当除夕之夜，大魏皇帝便会端坐阵中心的听风阁内。众妃嫔、宫娥们则手持大红色彩绸扎成的宫灯，寻径飞跑，先到听风阁给皇帝拜年者便可领得丰厚的赏物。此阵以整个御花园为场地，且每年布局不同，易进难出，容易走入死胡同，可谓是一项高难度与高刺激性兼备的游乐活动。

每一年，这项升级版的捉迷藏活动都是宫中诸人最为踊跃参加的活动。宫人们都发自内心地想得那赏物，而大魏皇帝呢，他可以端坐高处，四望大红宫灯东流西奔，引为乐事，并能趁此机会派发利是，收获道贺无数。

见魏清漪兴奋，魏铉也不由得高兴起来，他扬起嘴角冲魏清漪点点头：

“是的，你去牧月山庄时，为兄整饬了花园，往东扩了逾千亩，这样我们就可以在除夕夜好好玩玩九宫花阵了。”

得到魏铉的确认，魏清漪再度欢叫一声，一个小跳挂上了魏铉的脖颈。

“太棒了，太棒了！离开东都后我就从来没再玩过花阵了，真的好怀念从前的日子。”

魏清漪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魏铉的颈窝。

“从前有父皇坐镇，哥哥陪清漪提宫灯走迷阵，这次，轮到哥哥坐镇，清漪自己走了……”

魏清漪没有说完便住了嘴，她有些激动，只死死抱着魏铉的脖颈不做声。

魏铉的身旁还立着他的大司马樊长钧，便被魏清漪这样吊着，魏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扯了扯魏清漪的手，发现扯不动，又听得她声音里暗藏哽噎，心头禁不住一阵柔情泛起，他再不试图推开魏清漪，反倒抬起胳膊揽紧她的肩，轻轻拍打起来：

“眉眉别伤心，有哥哥在呢！咱们大魏不容易，好容易在这夏州落了根，自然得好好庆祝庆祝。”

“嗯……”

颈窝里传来魏清漪闷闷的回应。

魏铉扬起双眉再度轻声安慰魏清漪：“眉眉且撒手，为兄还有事要办，明晚便回府，后日为兄定会陪三妹玩个痛快。”

魏清漪今日回家，魏铉也甚是高兴，他极尽温柔地安抚情绪激动的魏清漪，并唤来一旁侍立宫娥，要她们带三公主回房好好休息。

好一通折腾，魏铉的脖子终于得以成功解放。他揉着再度酸软的脖颈，望着魏清漪渐远的背影，忍不住暗自轻笑起来：

这妹子怎么总也长不大？看来自己非得要抽个时间跟她好好谈谈了，她已经长大了，千万别再随意挂人脖子。

不仅不好看相，还真的——累得慌。

……

第二天，陈景兰果然来得早，她只在陈王府呆了不到一天便赶来了魏王府。

陈家共有两房人，分别是魏铉的大舅陈琅与二舅陈启。陈琅与陈启各育有两子一女，其中陈景兰便是魏铉二舅，陈启唯一的女儿。

陈景兰唤陈琅作大伯，与自己的父亲陈启都仰仗大伯陈琅的鼻息生活。陈景兰的生母死得早，现如今的母亲是陈启的续弦江氏，从前的通房抬起来的。陈家二夫人去世后，陈景兰就不大喜欢在家里呆，更多时候，她都喜欢与“同为孤儿”的魏家两兄妹腻在一起。当陈景兰得知魏铉晚上才会回府时，禁不住有些失望。可是魏清漪却并无甚烦心事，她只欢天喜地地看下人们贴春联，满怀热情地等着，等着除夕夜她最渴盼的那场庆祝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