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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告诉陆庸我喜欢他。”
话是这么说, 但其实高中那会儿沈问秋一直是懵懵懂懂的。
当时,即使再可爱的女孩子跟他多聊几句天他都会觉得好不耐烦,和陆庸在一起时却觉得时间过得如此快,以前玩得好的朋友也全被他抛之脑后。
可沈问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沉迷其中, 身边朋友愈发频繁地表达不满, 他还觉得对方大题小做。
那次他撒谎周末去找陆庸玩被盛栩撞破以后, 沈问秋忐忑了一天。
下周一到学校时, 他不由地担心会接受到异样的目光, 但盛栩的态度仿佛无事发生,世界和平。
反而是沈问秋自己憋不住了,问他:“你没告诉他们吗?”
盛栩不爽地反问:“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八婆漏勺嘴的人吗?你也是奇葩, 好日子过多了不舒服, 非要去吃苦。”
沈问秋被讥讽得心头感觉古怪,辩解说:“不是真的捡废品, 陆庸很厉害的……”
盛栩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行了行了, 不用在我面前夸他。我平时带他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跟那样的人合不来,也就你觉得他善良老实,我看啊, 他才是把坏心眼藏得最深的,谁都没他阴险奸诈。”
沈问秋哪听得进这样的话, 快生气了:“你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也不用说的那么难听。”
一对好朋友因此差点翻脸, 闹了好几天脾气, 发冷战。
最后还是陆庸站出来,问他:“是因为我吵架了吗?”
……就像这次一样,在十几年后。
沈问秋送完盛栩回去, 因为谈得不太愉快,脸色当然好看不起来。
他一回家,就看到陆庸等在客厅,一见他回来就立即起身,傻愣愣望着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只说:“吵架了?是我又害你们吵架了吗?”
沈问秋摇摇头,说:“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也不算吵架,小栩他一直是那个臭脾气,他借了我那么多钱都打水漂了,他家里那边其实也有压力。”
但一看到陆庸,沈问秋耳边仿佛回响起刚才盛栩带刺的回答“你还把人当傻子呢?他一个能开大公司的人能笨到哪去?他心里清楚得很,轮得到我告诉不告诉?”。
倒是他一叶障目,沈问秋想,自己连“你八百块一次买我要不要”都问出口过了,即便后来找了补,那么拙劣蹩脚的理由谁会信啊?实际上陆庸是不是知道?
沈问秋看着陆庸,陆庸眼角眉梢都像在欲言又止。
沈问秋心想,他们到底在咖啡厅说了什么?陆庸不撒谎,但陆庸会瞒事儿,盛栩是个嘴里没几个真字儿的,他说的话也微妙,难道是在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捅出去了?
陆庸挂电话的时候,他好像听到盛栩要骂脏话了……
人对喜欢自己但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心情复杂,因为回应不了这份喜欢,而觉得沉重尴尬,但假如对方又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甚至不求回报,那就甚至会觉得内疚,从而对其产生莫名的责任感。
而他们的情况更复杂,是陆庸早一步表白,却已时过境迁。
沈问秋摸摸鼻子:“没什么,盛栩说他以后有空再来,他就是闹一下小孩子脾气,觉得我不够哥们。重点骂了上次我跳江的事都么告诉他,那我觉得丢人嘛。你看着我做什么,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我脸上有长东西?”
陆庸从鼻子呼了口气,说:“我是希望你能再多交几个朋友,会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借钱给你的都是真心朋友,值得交往,就这样分了很可惜。”
“是挺对不住人家的。”沈问秋说,“我赖了这好几年多招人厌,先前我是真以为我都还不上了,现在就算还上也有裂痕了,不会想再和我交朋友……不过还总比不还要好。”
陆庸叫停,说:“别想那么多了,你不是本来说要看书的,你先看,有什么不懂的词划出来,等下我统一给你解释。还有y镇的资料,后天你得跟我一起出差,过去考察一下。”
“好,我洗个澡就去看书。”沈问秋点点头说。
陆庸看着他走进浴室,关上门,像进入另个世界,将他们两人短暂隔开。
陆庸也回自己的房间,一件件脱下衣服。拿破仑说,当你脱掉衣服时就是脱掉烦恼的时候。平常他深以为然,今天不一样,他尽量抚平心烦意乱的情绪,惯例拆卸义肢清洁消毒,做好保养工作。
习惯戴义肢以后,拆下来反而会觉得身体少了一部分不太舒服。
“你凭什么像站制高点地跟我说话……沈问秋家里破产的时候是我伸手帮了他……”
盛栩说的这句话像枚绵长细针,一下子挑破了某个一直隐而不发的脓疮。陆庸并非没想过这件事,沈问秋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记得很清楚,是在国外考察项目技术。他知道就是那会儿帮不上什么忙,可是有没有用是一回事,帮没帮是另一回事。
他这些年还真没去打听过沈问秋的事,为什么要那么直脑筋,就不会拐个弯吗?
要是他早点去找沈问秋,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就算沈问秋再讨厌他,就算会被骂两句,也不该拖到现在。就因为他的懦弱,居然真的不敢去打听沈问秋的事情,闭塞自己的耳朵,这样又笨拙又迟钝。
还非要沈问秋打电话求他,他才知道要帮忙?以前他都上哪去了?
盛栩说的没错,他是没资格摆出善人姿态。
明明他多关心一下,再早一些的话,说不准沈叔叔也不会过世,沈问秋更不会堕落到那田地。
陆庸想,他之与沈问秋应当还是和路人不一样的,他的视而不见就是变相的加害。
浴室里。
沈问秋站在淋浴头下,仰面任由温水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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