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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诗云:

【痴人遍饮松间醉书斋墨色无处寻】

【轩内一夜杏花雨榻前半片巫山云】

她?熟门熟路行至相府大门,青方正在门口着急地?来?回转,恨不得当场自.焚,才见着她?,一下便哭了出来?。

“大帅!您可来?了!”

安惟翎忙上前,“怎么了?”

青方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脸都花了,“相爷给自己灌了十多壶酒,拦不住……大帅您去劝劝吧,相爷只听您的……”

他情急之下拽住安惟翎的袖口,安惟翎见他哭得实在可怜,也没挣脱,示意门房拿块干净帕子,递到?青方手里,“不是说回府写些?帖子去户部借人?怎么自顾自喝起来?了?”

青方也没心?思接帕子,乱七八糟用?袖子揩了揩鼻涕,将安惟翎往门里拽,“大帅边走边说……相爷自打出了帅府大门便脸色奇差,回了书房,从暗柜里翻出几年前太师从西北带回来?的陈酿,叫什么‘松间醉’的,说是一小盅能醉倒一头牛……”他哭声更?大了些?,“相爷已向?饮了十多壶!”

安惟翎大惊,“这得醉倒多少头牛?我只知相爷酒量好,却不知这般好!”

“大帅!”青方跺脚,哭腔道,“什么牛不牛的!再好的酒量也不能这般糟践自己!相爷本就操劳过度,这些?日子都瘦了一圈!眼下又是多事之秋,喝病了可怎么收场!”

安惟翎连连称是,青方到?底是正向?孩子,比她?懂事些?。

青方有些?埋怨,一面?拽着她?飞快地?走,“大帅怎么一点不慌?相爷都喝得不成人样了!”

“我从前在西北,满军营里的小子谁不是三天两?头拉人拼酒的?男人家?家?,偶尔醉一回无妨事。”

青方觉得这位大帅简直心?太大,急道:“您军营里可都是有功夫的!相爷虽然?少时练过些?武艺,怎么比得上那些?军官皮实!”

安惟翎安抚道,“你别慌,这不就到?书房了?我先进去拦住你家?相爷,你去小厨房煮些?醒酒汤,记得加点蜂蜜,解酒快些?。”

青方稍稍心?安,“醒酒汤早备好给放相爷桌上了,相爷说什么也不喝。大帅赶紧进去,好歹劝相爷喝点。”

安惟翎“嗯”一声,不等书房门口侍立的小厮打帘子,径直跨过门槛,才进门,差点被满屋子酒气熏得背过气去。

书桌上笔架倒了,狼毫横七竖八躺着。砚台被推到?边上,摇摇欲坠。原本摞起来?的一沓帖子散得到?处都是,还都沾了酒污。袁玠整个人半伏在书桌上,左手撑着下颌,右手举着酒盅要送去嘴边。

松间醉本就极烈性,他已然?喝得太多,一晃神,手里一盅酒全撒衣领上,他索性将酒盅掷在地?上,直接举着白瓷酒壶往嘴里倒。

他鬓角散乱的发丝沾了点酒,贴在唇角,整个人不知今夕何夕。安惟翎方才还说醉一回无妨事,此刻见他这副德行,心?疼得不行。

“停下,”她?一把夺过袁玠手里的酒壶,“哪有这样不要命的喝法?”

袁玠抬头望她?,瞳孔都散了,“谁?”

“你未婚妻。”安惟翎蹙着眉,举起桌上盛好的醒酒汤要喂他。

袁玠拂袖推开汤碗,声音有些?飘忽,“本相才及弱冠,何时多了个未婚妻?”

“这就不认了?”安惟翎气笑,继续将碗往他嘴边递。

“起开,难喝。”他扭头。

还“起开”?皮痒痒了?安惟翎摁着他,作势要将汤水往他嘴里灌,他紧闭着双唇,丝毫不让。

僵持了半炷香,安惟翎手都酸了,“不喝便不喝,不过,这些?酒你别惦记了。”

她?将桌上十几只空酒壶全收了,袁玠又捞了一只半满的酒壶攥在手里。她?伸手来?夺,袁玠不豫,眸子一抬,眼神冰刀似的,安惟翎从未见过他这般瘆人。

怪道人都说相爷看?似温文,其实内里是座万年冰川。安惟翎心?知他向来?只在自己面?前柔软可欺,此刻醉得不认人了,才现出锋芒。

她?叹口气,“齐玉,把壶给我,好不好?”

听见这一声“齐玉”,袁玠好似回了些?魂,眼神松动,“阿翎?”

“酒壶给我,来?喝点解酒汤。”

他又有抗拒之意,不似方才冰冷,倒像是有些?怨念,“你回去吧。”

醋劲还挺大。

安惟翎俯下身来?拿他手里的酒壶,“齐玉,听话。”

袁玠自幼便在手臂上缚着十斤沙袋练字,手劲颇大,他紧握着酒壶不松手,亦不答话。

安惟翎怕伤了他,不敢硬抢,在他椅子上并排坐下,“齐玉,我几个月前本来?要送走余舟,那时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只觉他生得不好看?,便嘱咐幺鸡送走。幺鸡也应了,谁知张存福那个混账见他会养鸟,私自做主留下。我难得回帅府,后院藏了个人,几个月也没发现。你信我,当真?不是我有意要留他。”

她?一面?说着,拽着他的袖口左摇右晃。

巴巴解释一通,袁玠旁的没听进去,只揪着一句话,“你当真?觉得他生得不好看??”

安惟翎毫不犹豫,“你又不是没见过,身条干瘦,像根灯芯,脸架子勉强算清秀,可也太过女气,眉毛还不及我的粗,好没意思。”

袁玠小声咕哝,“也是。”

门外一直噤声偷听的青方叹为观止,大帅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够地?道!凡是见过的,谁不觉得余舟生得美?好赖人家?也在秦淮河畔红过一阵,怎么着也是模样掐尖的,偏偏大帅说人不好看?,更?稀奇的是相爷还信了。

相爷聪明一世,怎么到?这就脑子变浆糊了?当真?是一个敢哄一个敢信。

安惟翎继续道:“傻子,我有天底下最英俊的未婚夫,何故稀罕旁人?”

松间醉后劲极大,袁玠酒气又有些?上来?了,身形微晃,脑袋侧着搁在安惟翎肩上,低声道:“最英俊……阿翎看?上了这张脸。”

安惟翎垂首,正好吻了他眉心?,笑问,“这张脸有什么不好么?看?一世也看?不腻的。”

袁玠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只是脸?”

他下巴蹭着她?雪白的交领,微微抬眼望着她?,因酒气上头的缘故,他眸子含了水汽,眼睑微红,双唇开合间,透着松间醉的醇香。

安惟翎有些?恍惚,柔声道:“岂止是脸,齐玉哪一处生得不好?”

袁玠仍不满意,嘴唇抿着,垂下眼皮,睫毛似两?只羽扇,遮住眸子。

安惟翎低笑,“相爷不仅生了举世无双的样貌,还才华横溢,权势滔天。”

袁玠也笑了,“怎么听起来?像个佞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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