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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瑞云公主想要报仇,却没有想过变成另一个人,不敢想象此时自己是何样的脸孔,面对这个陌生的身份是那般无奈,只有忍受,这件事情简直神奇至极,可在老者说要帮自己之时,心底是否又矛盾地幻想过这种结果,奇迹的降临是否做好思想准备。从那么高的山崖摔落,那吉儿的这个身子经脉尽毁,想要恢复恐怕不易,醒来后的几日还未仔仔细细地看过现在这张脸庞。

缓缓来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的陌生人,这个样貌,这身装扮,不正是那日景明太子给自己看的那幅无比珍爱之画中的碧玉女子,没有公主的华服,没有奢华的饰物,没有名贵的胭脂,有的是一份烂漫天真。

虽然只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讲过短短的几句话语,但毕竟她是间接害死自己的人,如若没有她的出现,也许自己并不会遭遇不测,未来不知多久的日子,都要以这个身体存活于世,不敢想下去,心里觉得那样无助,是这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无助。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有些亮了,阳光明晃晃照着眼睛,以为这个时辰的阳光并不算强烈,非常柔和,内心就算是再难过,只要努力抬起头来,泪水就可以尽快被阳光毁灭,悲伤依旧时时围绕着周身,伪装出来的若无其事是无法将其真正掩盖的,忽然发现再努力,连对着阳光苦笑也做不到。突然隐约听到远远有琴声传来,旋律流畅,绵长而又低沉,仿佛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感触地诉说,飘飘荡荡低回在不远处。

随着琴声寻去,发现琴声越来越近,看到一位男子端坐在那里扶着琴,长发飘然,气质优雅,那是一种自幼看到的那些皇家贵族中男子身上没有的脱俗之气,想要走近一些,能够听得更加清晰,又害怕打扰到那绵长的琴声。

琴声适合独自一人聆听,感觉得到其中的诉说,仿佛带着无法向人表达的淡淡忧伤,也许是为情感,也许正因为此时的自己有着同样的困惑,才会从这琴声中读出如此之多的情愫,这般真实的滋味。

过了不久,也许是隐约感觉到不远处有他人的动静,琴声突然停了下来。

瑞云公主听得入神,思绪也顿时被停止的琴声打断,生怕是自己惊扰到对方,才会令他没有了继续抚琴的雅兴,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远远地望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天气如此晴朗的清晨,风轻轻拂过,若有所思地遥望远处的天空,好像是在憧憬着,眼神中又透着失落,不清楚这世上到底何事会令一个人伤感到这般无法释怀,即使自己被心爱之人那样残忍杀害,也没有像他这副样子,看得不禁令自己产生一种怜悯之感。突然想起,这位男子应该就是多日来仍未谋面的大师兄---阴玉修,这样孤傲的性格的确和他的名字十分相配,关于他的一切似乎都是从他人的口中听来的,听闻他不善与人交谈,喜爱独处,今日得见,终于印证了听闻。

“莫要躲了,出来吧!”阴玉修刻意提高了声调。

瑞云公主不禁惊了一下,顿了顿,慢慢走出来。

“小师妹!”阴玉修的语气很平淡。

“师兄……”瑞云公主对于阴玉修的身份不敢确定,走近了,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从未见过一双这样的眼睛,想探他的深似海,他却看其淡如云,心中纵有万丈火焰,也仿佛能被他一缕青烟拂灭。

“小师妹以前从不来这里?”阴玉修淡淡地问。

“没有打扰到师兄抚琴吧?”瑞云公主担心。

“身体没有大碍了吧?”阴玉修答非所问。

瑞云公主本以为阴玉修会回答关于抚琴的兴致,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回答:“已经没有大碍,多谢师兄关心!”

“小师妹从前好像很不喜欢这里!”阴玉修脱口而出。

瑞云公主的心理不禁紧张起来,刻意保持镇定的表情,做贼心虚,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忙说:“不知为何,突然就醒来,无意走到这里!”

“噩梦中惊醒?”阴玉修低声问。

“自从醒来之后,经常会出现噩梦!”瑞云公主连忙点了点头,仍未想到如何作答,阴玉修倒是帮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身损,心损!”阴玉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瑞云公主皱着眉头,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他身上的那种神秘感令自己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从他口中讲出的话语十分简单,却是那样难以捉摸。

“人已经苏醒过来,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体一时不可能完全恢复,心也自会有无法挥之去的伤痕!”阴玉修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地在琴弦上拨动一下。

“梦中,多次出现的都是从崖边摔下来的画面,然后就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瑞云公主觉得一闭上眼睛,那日那吉儿被北冥轩一掌推下山崖,自己一同坠崖的惊魂一幕立刻浮现在眼前,再一次沉浸在痛苦的深渊不能自拔。

“你和以前不太一样!”阴玉修停下拨动琴弦的手,陷入深思。

瑞云公主的心脏一紧,不敢直视阴玉修的眼睛,他的眼神虽风轻云淡,但又好像具有穿透一切的能力,在他面前的强颜伪装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如若默不作声,会不会有默认之嫌,忙为自己圆场:“师兄,怎么会有如此感觉?”

阴玉修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瑞云公主,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明白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不是那吉儿,虽然从外表上看,和那吉儿是一模一样,但眼神完全将假身份出卖了,而且那吉儿也绝不会询问出“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这般的句子,不认同的,肯定会直接反驳。

瑞云公主偷偷地瞄了阴玉修一眼,他的神情如此耐人寻味,真的很好奇他究竟在思考什么,面对他,自己连话语好像都不由得会谨慎更谨慎,仿佛有一丝的游离都能够被看出破绽,彼此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实在尴尬,于是开口:“师兄弹奏的是什么曲子?”

“这是一首曲子,不知该称为何名!”阴玉修微微摇了一下头,语气淡然:“不过是一首曲子!”

“师兄每日都会在此抚琴吗?”瑞云公主其实不太明白阴玉修话的意思,觉得跟他讲话太过费神。

“有何事?”阴玉修不解。

“自从醒来之后,今日是第一次听到师兄的琴声!”“如若告诉你,每日这个时辰于此抚琴,你会不会每日都在这个时辰来此听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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