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言非默提示您:看后求收藏(71、第七十一章 旧事重提,九重之渊,非言非默,新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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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景骊曾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黯然思索,若他能预料得到他下旨彻查以后,事态会急剧发展,最后恶化到连他都无法控制的地步,一开始就狠下心来拒绝卫衍的请求,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也许有,也许没有。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这时候,景骊的朝堂上不乏耿直忠义之臣,这件案子其实已经有御史风闻上过奏折,言明其中有些蹊跷,恳求皇帝下旨重审,不过因种种考虑,景骊始终留中不发而已。所以第二日他下旨以后,朝中的那些忠臣有了皇帝撑腰,顿时占据了压倒性的局面,很快议定三堂会审,重新审议此案。
然后,如滚雪球般,一桩小小的渎职案,最后审出了大大小小许多渎职案,从荆州到京城,不计其数的官员被牵扯其中。
景骊收到这些审定上报的奏折,表面上当然是怒不可抑,摆出了要严惩的姿态,实际上他已经在头疼,这事最后该如何收场。
帝王的权谋之术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均衡。这事牵扯过多,而且眼看着还会有更多的官员被卷入其中,于人心稳定,朝局平衡上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再说就算这些官员真的全部都有过错,也不可能真的杀到朝中无可用之臣。
况且对于景骊来说,就算是贪官佞臣,也有其存在的必要性,若他的朝堂上全是整日想着如何为国为民的大忠臣,他这皇帝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很好过。
另一方面,这事也隐隐有了某些很不好的征兆。
景骊下旨之初,并没有说明他是因卫衍百般恳求才会下令彻查,而是拿他收到的御史奏折起的头。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这事可能会涉及到一大批官员,当然不愿意卫衍牵扯其中得罪这么多人,所以从头到尾就没在朝堂上提起过他。
偏偏,市井很快开始流传,因永宁侯代呈万民书,并且长跪苦求皇帝,才让此案能够重审。民间百姓听闻此事,当然拍手叫好,对永宁侯的义行大加赞誉。但是收到这份密报的景骊,脸上却很快变了颜色,他责令暗卫追查这风声的源头,并且命高庸对他身边伺候的人仔细盘查,若有窥探圣意私传消息者,全部杖毙。
昭宁八年一月底,孙柯渎职案的重审工作进入了尾声,景骊按律惩处了一批涉案官员,后来又法外开恩赦免了大部分官员,代以或斥责或罚薪或降爵之罚,留职以期戴罪立功。
这事刚刚平息下去,有一日,忽有御史上奏,提起一桩为官妓脱籍的陈年旧事,言语中暗指永宁侯行为不端,有贪赃枉法之嫌。
当年的那幅“燕山听涛图”,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皇帝手中,引发的小小风波可能无人知晓详细情形,不过若有心人仔细查探,未必不能查得一些端倪。
景骊何尝不知道,三法司上上下下都因孙柯渎职案被他狠狠削了一顿,几位主官虽然无大错,也因此案脸面无光,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自然是把在他面前为孙柯翻案的卫衍恨到骨子里去了,没错都能被他们找出些错来,更何况卫衍当年还确实做过此事。
故他接到这份上奏,当下也没有客气,明旨斥了卫衍一顿,罚他闭门思过三天。
景骊的这种处置方法,是他往常做惯的,也就是所谓的板子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既给了三法司一个大大的面子,又让卫衍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明眼人知道皇帝最多也就意思意思处置一下,得了个甜头也就罢手了。但是那名御史并没有罢手,继续拿着一些有关永宁侯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奏。
卫衍担任近卫这些年,大错算不上,小错总是有一些的,被人这样盯着一桩一桩地翻旧事,也不是个事情。况且有朝臣见皇帝始终没有重责过那名御史,揣摩着皇帝脑中是不是有些别的念头,开始跟风上奏。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众人推墙倒,就算卫衍是圣人,也经不起被这么多人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挑错。
到此时,景骊才真正进退维谷。御史有风闻上奏之责,所以他一直没有严惩那名御史。至于他一开始没有摆出明显向着卫衍的姿态,是不愿因这些许小事,激化卫衍和三法司上下诸臣的矛盾。
到了后来,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打算借这个机会生事。不过,他的人他要护着,又有谁能动得了,所以他虽然恼怒,也还没有认真当一回事。
如此这般,终有一日,景骊震怒,当廷杖责了那名生事的御史,以及跟风的几名臣子一顿。当天下午,他就收到了那份显然精心准备了多年的奏折。
卫衍自二月以来,就一直在家闭门思过。其实早在去年年底,卫老侯爷听到传言,说孙柯案中他出了大力,就罚那名带方明生去见他的子侄跪了一夜祠堂,并且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来过了年节,他被罚在家闭门思过,卫老侯爷又将他骂了一顿,责令他不准乱跑,自己则开始请客赴宴,与亲朋旧识联络感情交换意见。
这一日,卫衍是在半夜接到宣他入宫的圣谕的。
这种时候,宫门早就落钥。卫衍不知道皇帝这个时候急召他,到底是为了何事。他匆匆入了宫,才发现已经过了子时,昭仁殿中依然烛火通明。
他像往常一般,对着端坐案后的皇帝恭敬行礼,皇帝却没有像往常那般让他起身,始终沉默不语。卫衍跪了片刻,疑惑地抬头,才发现皇帝正凝视着他。皇帝没有表情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隐晦不明。
“不知陛下宣臣前来,所为何事?”这样的皇帝,让卫衍觉得好陌生。
一刹那,他猛然醒悟,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姿态,才是很久以前他侍奉的那个君王,至于后来的这个君王,却仿佛是披着那个君王皮的另外一个人。
“今日下午,朕收到一份奏折,然后朕仔细查了一些陈年旧事。现在宣你来,只是想听你自己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景骊扬了扬手,一份奏折就被丢到了卫衍膝盖前的地上。
卫衍捡了起来,慢慢翻看,看到最后,他的手腕开始抖动。“臣不明白。”他不明白什么叫做“私纵幽王余孽,意同谋逆”,难道皇帝竟然会相信这种无端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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