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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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语嫣从记事起,就是和母亲生活在一个不太富裕的镇子里,亲生父亲失踪多年,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日子却过得还算不错。
苏母性格温和却绝对不懦弱,有一手非常精湛的绣艺,还懂些女子病症的治疗手段,她一个人顶着镇子里的各色目光担起了母女二人的生计,把小闺女照顾得健康白净,无忧无虑。
等到苏语嫣长到七、八岁的时候,一向从容浅笑的母亲突然得了一场大病,从此卧床不起。
请来的老大夫摇头叹息说,苏母是油尽灯枯之像,当初生产后没有调养好,这些年劳心劳力,郁结于心,伤了根基,损了寿命。
苏语嫣趴在母亲的床头,泪珠儿大滴大滴滚落,却哭喊不回母亲的命。
不到半年,苏母就气若游丝了。
临终前,她把苏语嫣托给热心的邻居代为照料,最后摸了摸小闺女的乌黑头发,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街坊邻居帮苏母办理了后事,之后,苏语嫣的生活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母亲生前表现得热情周到的邻家婶娘,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她气势汹汹地霸占了苏家的宅子,把苏语嫣赶到阴暗潮湿的下屋居住,只给她吃残羹冷炙。
幸而,镇子小,大家都要个脸面名声,所以邻居一家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们没有把苏语嫣卖到下三滥的地方,也不太愿意让她出来做活和见客,担心串门往来的邻居亲朋们发现不妥,暴露他们家虐待苏家孤女的真相。
得了人家的房屋财产,有点良心的人,总要把遗孤养大成人的,将来,再凑一点嫁妆,不管薄厚,把人嫁出去,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然而,邻居家的妇人连这点儿本分都不愿意做。
她一直记着自家男人夸奖苏家娘子的那些话,在她心中,苏家母女都是狐狸精转世的下贱坯子。
死去的那个长相清秀,就已经撩拨得别人家的男人心猿意马了,活下来的这个小的,稚嫩的眉眼间已经能看出明艳娇美的轮廓了,若是让她长大成人,说不得要怎么造孽呢。
因为妇人的嫉妒,苏语嫣在亲生母亲病逝后,委实过了一段饥饿困苦的灰暗日子。
再后来,她终于意识到,能给她遮风挡雨的母亲已经不能再保护她了,她若是一直天真懵懂下去,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开始努力自救,然而,她实在是太小了,微弱的挣扎反抗只能得来更加严厉的惩罚和报复,让她本来就糟糕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加艰难。
屡次失败,呼救无门,并没有让小姑娘变得懦弱惊颤,反而激发了她骨子里的固执倔强,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坚韧,让她艰难地活着,等待逃离邻居一家人的机会。
苏语嫣沉默下来,默默蛰伏,不放过一点生存的机会,一番磨难后,她的身子骨儿反而比一般孩子都健康了,这让暗暗期盼她早点儿夭折的邻居夫妇十分失望。
于是,他们也不放任她“吃白食”了,开始让她干活,这样,苏语嫣有了难得的出来走动的机会。
等她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苏语嫣发现,这家男主人看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而一直厌恶苛待她的女主人,开始同镇子里一个名声不太好的人牙子往来。
这些发现,让被迫早熟懂事的苏语嫣惊惧绝望,她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她想了想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想了想被抓回来的遭遇,半大的姑娘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股狠劲儿,在一个深夜里放了一把火,她把邻居家和自己家的房子都烧了。
而后,她从外面堵住大门,转身逃出了镇子,至于那家人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了。
她边跑边笑,边笑边哭,先去城外母亲的坟茔前磕了三个头,而后,才咬着牙钻进了镇外的山林里,据说,这片深山是她父亲失踪的地方。
她想着,与其让那些黑心肝的人磋磨欺负她,还不如清清白白地死在深山里。死后,变成一株小草,变成一尾小鱼,或者是一块石头,不管是什么,她都是自由生长在天地间的。
然而,大概是老天爷怜悯,在苏语嫣躲进深林里的第七天,她的生父找到了她。
苏语嫣的生父是一位金丹修士,昔年在争斗中受伤失忆,流落到凡俗界,又被苏母所救。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两人日久生情,苏母家中反对女儿嫁给来历不明之人,年轻的姑娘为了心中所爱,毅然跟着情郎远走他乡。
苏母一直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不会所托非人,事实也是如此,苏父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是到底是修士,他聪明能干,许多事情一点就通,很快就挣出了一份家业,带着苏母在一个靠山的小镇子上定了居。
后来苏母怀孕,苏父高兴之余也在担心妻子的健康情况,苏母身子弱,怀相不好,镇子里的老大夫告诉苏父,最好准备些临时救命的好药材,在苏母生产的时候以防万一。
苏父把周围的城镇里跑了个遍,都没有买到珍稀的保命药材,偶尔听到些风声,不等他赶过去,就被一些富贵人家收购去了。
某一日,苏父又听说山里的猎户无意中采到了仙芝,正准备出售,他就连夜找寻了过去。而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镇上的人都说苏父是死在深山里了,苏母不信,她挣扎着生下苏语嫣,独自一人抚养女儿,守着夫妻二人亲手布置的家,总是盼着杳无音信的丈夫返回。
这一等,就是阴阳两隔。
另一边,苏父确实买到了好药材,但在他下山的时候,一脚踩空,从山坡上滚落,跌到一个偌大的树洞坑穴里去,昏迷了过去。
这次昏迷,激发了苏父身为修士的记忆,他在昏昏沉沉之际,自动运起功法,进入了闭关疗伤的自我保护状态。
所谓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苏父这一次疗养调息,就是十余年的光阴。
苏语嫣逃进深山后,意外受伤,苏父感应到熟悉的血脉气息后,倏然惊醒,却惨然发现,许多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他找到了女儿,却得知妻子已经亡故,一瞬间,满头华发生。
父女二人相认后,苏父带着苏语嫣返回了镇子,料理了那一家贪心邻居。
惩罚完欺负女儿的恶人后,他又独自一人去了妻子荒草蔓生的坟茔,将妻子的细心骨骸收拢起来,装进储物袋中,随身携带。
而后,他就领着对他还不太亲密的女儿离开了凡俗界,返回修真界。
十二岁,苏语嫣见识了仙家手段,认回了亲生父亲。
苏父担心女儿没有灵根,不能成为修道之人,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教导苏语嫣练气之道,而是想着等到大宗门广招弟子的时候,让女儿借机上去检验一番。
若是资质好的话,苏语嫣还可以成为宗门弟子,那样一来,比跟着他这样的散修要幸运得多。
苏父一边带着苏语嫣见识修真界的种种,一边给她讲成为宗门弟子的好处。
他已经发现了,这个吃了不少苦头的女儿,十分的聪明独立,绝对不是事事依赖长辈亲人的娇娇女,有关她的事情,最好同她耐心商量,这样才能得到女儿的好感和信任。
父女二人走走停停,苏语嫣见识过修真界的一切后,心中的疙瘩也慢慢地解开了,知道父亲不是故意抛弃她们母女,只是造化弄人,她也没有什么怨恨了。
然而,生活总不是一帆风顺的。
某一日,苏父听说十大宗门的神农谷将要大开山门,招收弟子,十分高兴。
他带着苏语嫣朝着神农谷行去,半路遇到一个临时的修真集市,苏父正好需要补充一些修炼的物资,就带着女儿停留了几日。
这一停留,就让父女二人遇到了一份机缘。
苏语嫣看了不少修真界的野史杂谈后,生出了凑热闹捡漏的兴趣,她攥着苏父给她的五枚灵石,豪爽万分地买了一堆的破烂。
等苏父从丹药阁里出来的时候,骗小姑娘灵石的小修士早就逃之夭夭了,苏语嫣抱着一堆破铜烂瓦,朝着苏父甜甜一笑,顿时,渐渐往女儿奴方向发展的苏真人就发不出脾气了。
他叹了一口气,想着女儿还小,有些幼稚的幻想也正常,而且,看着沉默谨慎的小丫头渐渐恢复活泼调皮的本性,苏父心里不是不宽慰的。
因此,他揉了揉苏语嫣头顶上的小小发团子,露出了鼓励的目光。
几个无聊想看热闹的路人撇了撇嘴,得嘞,又是一个溺爱女儿的傻老爹。
父女二人返回客栈,开启房间的简单禁制后,苏语嫣才把怀中的东西往桌面上一放。
“爹,我不是瞎买的,我知道,那人看我是个没有修炼过的小姑娘,骗我灵石呢。
可你不是和我说过吗?修真之人的直觉很重要,若是遇到了特别想要的东西,千万不要错过。”
“你特别想要这里面的某一件物品?”苏真人指着桌面上的不值钱废品。
苏语嫣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
见此,苏真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开始就用神识检查亲闺女买到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从里面拾捡出一枚墨绿色的劣质玉盘,又用神识仔细检查了一番,而后才递到苏语嫣的面前。
“为父明白了,不过为父刚刚用神识查看了一遍,似乎……只有这枚检测灵根资质的玉盘还有些用处。”
听说是检测灵根资质的玉盘,苏语嫣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看,我没浪费灵石吧?”
苏真人摇头一笑:“可惜,只是个一次性的物品,用过就报废了,准确率还不高,一枚灵石可以买好几个。”
“真的假的?爹你没骗我?”
“这东西若是好用,我早就用它测试你的灵根资质了,何必非得等到仙门招收弟子的时候呢?众所周知,那些传承已久的宗门的检测法宝,才是最可信的。”
苏语嫣不太在乎地哼了哼:“反正,我当时就是觉得想要这些东西,千金难买我乐意。”
苏真人挑眉,觉得这话很对,他把玉盘往苏语嫣的手上一放:
“既然是你想要的,测试一次也无妨,就当是找个乐子了。闭目,凝神,把注意力放在手上。”
苏语嫣按照苏父的指点,把掌心和五指牢牢贴合在玉盘上的指定纹路上,屏除杂念,放空思绪。
过了一会儿,她只觉得掌心一热,半晌,只听苏父迟疑地说道:
“好了语嫣,手可以放开了。”
苏语嫣睁眼,就看到之前那枚墨绿色的玉盘已经发生了改变,它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粉红色玉石。
“爹,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灵根呀?”
苏真人的脸色喜忧参半,他看了一眼满脸懵懂的亲闺女,沉吟了一瞬,决定还是告诉她全部的实情。
“语嫣,这种玉盘测试的结果,往往不是太准确,我们不能完全信任它的显示结果。
因为有很多时候,真相甚至是南辕北辙的,曾经,有人因为这种玉盘闹了不少笑话。”苏语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仰着头等待苏父继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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