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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以为常的震动再度袭来,异度女后斜倚王座,面色淡然。
曾在漫长的封印中隐忍数百年,解封之后游走各方连横合纵,施展过人的心智手段顺利接合断层。如今虽又陷困局,不过着手方向既明,九祸再度展示出其非比寻常的耐性和韧性,重新调配人马下达任务。
“任沉浮,袭灭天来仍无消息吗?”
“是。探子回报,魔者曾与一步莲华在风水禁地之外有过一场交锋,本已十拿九稳,却出现一名不速之客襄助,不了了之。此后,一步莲华甚少外出,魔者也暂无其他动作。”
“能让袭灭天来有所顾忌的对手,现今江湖中实属凤毛麟角。可知是何人?”
“他自称九章伏藏,身份来历至今成谜。照他目前的行为看来,似乎偏向中原正道。”
“哦……”九祸意味不明地低吟一声,抬眸道:“此事姑且按下。圣域迦叶殿已不复存在,但万圣岩尚有大日殿与执戒殿。要彻底铲除万圣岩,还需袭灭天来之助。他与一步莲华的问题,必须及早解决。”
“女后打算怎样处置?”
“一步莲华被吞佛童子偷袭,体内朱厌断刃仍未取出。要解决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下令在武林中广为散布恶体之事,吾想,袭灭天来应能对魔界的援助善加运用。”
“属下知晓了,立即派人进行。”
遣退众人,九祸这才将目光转向静候一旁的魔将:“鲸武,未知你今日来意为何呢?”
“地脉连续震荡,朱皇陵似将坍塌。”
九祸淡然的面上闪过快得不及捕捉的波动:“此事已有伏婴师处理。”
“属下想请命外出寻找战神。”
私底下,极少部分老资历的战将对魔界战神和邪族女后的过往偶有小议,三言两语暧昧不明,但世上本无空穴来风之事。
至少,银锽鲸武还记得幼年的某一天,父亲酩酊大醉,搂着年幼的自己半是嬉笑半是忧郁地喃喃“个性这么执拗好强,是像九祸”——所以每次当他面对女后时,心情总会无比复杂。
九祸静静地注视着银锽鲸武,不过片刻,鲸武便微微低头,不愿被她看穿自己的情绪。
半晌,方闻九祸平铺直叙道:“战神若有意回归,早已回归。魔界当下要务仍以魔龙为先,你身为战将,不可轻离。退下,随时待命吧。”
“……是。”
服从命令乃魔将天职,银锽鲸武领命,安分地退回驻地,却在悬骨冥道外默默注视朱皇陵方向许久,最后朝邪族大殿投注了百感交织的一眼。
公开亭外,漫天罪书乱舞,人人争抢观看。
白纸黑字,句句谴责大日殿圣尊者心生恶念,衍化恶体,并放任恶体出逃,致使魔界断层得以接合;万圣岩为掩家丑,不惜私擒紫宫宣夜关押多年,实乃佛门奇耻云云。
一纸罪书,再引武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黑衣魔者立于断崖处,随手接住随风起舞的纸张,粗略看过一遍,唇角露出嘲讽的细微弧度:“吾该称赞‘做得好’?或者该说,一步莲华,你真不得善缘呐。”
“诸事已铺垫完毕,希望魔者把握机会。”
“女后果然考虑周全,吾岂能辜负她一片好意?”听不出情绪的回答,平江逸亦无意探究这名魔界外来客的感想,收起羽扇告辞,匆匆赶回魔城复命。
最是微妙者,丑闻也。
消息已经传开,万圣岩尚无动作,善法天子与执戒殿效率降低了。
……那么,就让吾加快你们的反应吧。
魔者在原地停了片刻,调转方向,朝紫宫世家而行。
……
夜深深、意沉沉。
紫宫世家之外,戤戮狂狶为寻号昆仑传人,猖狂踏户而来。
紫宫宣夜自忖与狂烯一同被关押万圣岩数年,对其有相当了解,又不愿惊扰老太君与家人,便屏退守卫,独自迎战。
“戤戮狂狶!竟敢在世家之外撒野,你也太过得意忘形了!”
“哼!麦啰嗦,乖乖让紫宫太一出来给大爷拔钉,看来大家过去同吃牢饭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狂烯傲态不减,一言不合,紫宫宣夜怒上心头,掌分阴阳力,运化世家绝学。
“喝!”狂烯见状,催动内力,戤戮刀上电流闪动,刀势烈如电,一劈风走雷云动!
紫宫宣夜不疾不徐化劲力于无形,狂烯长笑道:“哈哈哈哈……你的身手我噶意啦!没想到看起来像一只软脚虾,也有这种拳脚力道,不差!”
紫宫宣夜虎口微麻,心知难克电流之招,气势上却不肯输人一头:“狂烯你恶行其事,伤吾家护卫,饶你不得!”
狂烯一脸无所谓:“要杀我,你的拳脚还要加强,呀——!”
戤戮刀脱手飞旋半空,狂烯身上气势忽变,紫宫宣夜心下冷凝,再起绝式,运气世家不传之招——紫星六诀!
“天宣帷幕!”
“狂云急电!”
极招相对,地陷三尺,狂烯狂态更甚:“吃得下这招,算我小看你喽!来来来——让我再试试你的能耐!”
战过数十回合,战局陷入僵持。
忽然,戤戮狂狶一变狂野之态,转入邪霸之姿,内力暴蹿,不待对手有所防备,已横刀劈来,紫宫宣夜当即受创,狂烯趁势闯入世家内部。
安宁的花园中,紫宫月希正打理花草,忽感身后隐藏危险的气息,本能转身,当下一惊:“你是谁?”
“我是谁?你看啊!”
狂烯一抬手,正欲擒人,忽闻一声厉喝:“住手!”
一眼即知来者不善,紫宫远御剑出鞘,出手便是极招!
“嗯?哼!”
紫宫远根基不及乃父,狂烯应对更是自如,星芒紫电交错,散开无数光华,紫宫远日前刚闯过风水禁地损耗甚多,此刻尚未从极招之后的内力真空中缓和,戤戮狂狶身形急挪,刀泛冷光,在紫宫月希惊恐的尖叫声中一刀穿透紫宫远心口。
“啊——!!!”
乍见伯父殒命,月希下意识伸手掩住双眼,不察被狂烯一掌劈晕。
“放开月希!”
紫宫宣夜赶到之时便见得这幅惨景,悲极怒极,五内俱焚的暴怒牵动伤口,剧痛不已;人质到手,戤戮狂狶明白不可久留,径直扬长而去。
被前院动静惊醒的车车老顶着一头乱发匆匆而来,见状大叫:“啊啊啊,乖孙女!狂烯——可恶!”
一心想救回月希减轻彤美人的伤心,车车老蹿出世家大门,循着狂烯逃走路径穷追不舍。
世家众人先后赶到花园,惊见至亲惨死,俱是悲痛不已。
“远儿啊……”
“父亲!”
泪水滴落尘土,唤不回已逝之人,太一抱着父亲尸体,心中一时悲哀无依。
太君强忍悲痛询问事情经过,怒道:“可恶的戤戮狂狶!世家定要他以命相抵!”
“母亲,车车老已前去追踪,他练有克制狂烯功体的武学,想必能救回月希。你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啊。”
“……是,”紫宫太一擦干颊上泪水:“父亲已去,太君更要保重自己。”
“唉,可怜的太一。”太君抚摸着太一的头顶:“你幼年丧母,如今家业未成,竟又丧父……唉!”
“一派愁云惨淡的景象,看来吾来得正是时机。”
踏入洞开的大门,黑色僧衣融入夜色,暗红念珠轻摆,帽檐下冷然的双眼古井无波注视着陷入悲痛的世家众人。
“何人?”察觉到不祥的魔气,紫宫遥快步上前拦截,凝神戒备。
“嗯?”紫宫宣夜又惊又怒:“是你,莲华恶体!”
魔者不言,只以内力送出一纸罪书,紫宫宣夜匆忙一扫,却是自己早已知晓的事实,顿感莫名其妙:“你想做什么?”
“知晓莲华恶体及相关事项者,除你紫宫宣夜,不作他想。”
“哼!做贼心虚,丑事揭穿,恼羞成怒了?就算是我散布此事,你又待如何?”平白被关押万圣岩数年,紫宫宣夜怨气深重,兼之初经丧子之痛,话一出口便是得理不饶人。
“污蔑大日殿圣尊者,吾当讨还公道,在此开杀。”
“随意滥杀,果然是恶体!来人啊,杀!”
两队护卫自花园外涌入,将魔者围得水泄不通,干戈未接,只感一道冷风扫过周身,黑气聚散间,灰飞烟灭。
老太君面色微变,正待指挥众人暂缓攻势,鲁莽的紫宫遥与其子日煌早已不由分说冲了上去。
“紫星六诀.紫龙伏世!”
“破云流!”
世家绝学,双招合并,紫龙腾空破云而来!
袭灭天来暗赞一声,足下黑色气流盘旋,黑龙冲天而起,黄泉炎炽,九泉黑麟,狱龙凝火现世间!
目睹此景,老太君与太一勃然变色,纷纷出招共抗。
紫龙破,黑龙直冲而下,虽被星芒与太极之力稍阻,龙尾依然扫过紫宫遥父子俩。
不过眨眼之间,紫宫日煌化作烟尘消散,而逃过一劫的紫宫遥亦被魔气侵袭,半体已废,当即失去意识。
“叔父,叔父啊!”
袭灭天来深深看了看紫宫太一:“想不到紫宫世家尚有这般少年高手。狱龙,回来吧。”
老太君死死攥着手杖,悲痛之下浑身颤抖:“恶徒!赔命来!”
魔者轻笑,凝气抽身而退,留下一句示威之言:“这就是惹到一步莲华的下场!哈哈……”
一片狼狈忙乱中,无人顾得上追凶,袭灭天来疾退数里,渐渐放缓脚步。
冷月之下,红发白衣魔将傲然而立:“想不到汝也有这般兴致。”
明知魔人所言为何,袭灭天来拨动手中念珠:“哦?女后助吾打开局面,吾自当速速进行,又与兴致何干呢?”
“哈。汝打算让她跟到何时?”
“嗯……尾随许久,出来吧。”
婆娑树影中,踏出一双小巧莲足,长裙飘飞,两指轻抚朱唇,饶有兴味地凝视着黑衣魔者:“这副面孔,真使吾既兴奋又疑惑。”
“为何呢?”
“圣尊者的脸,魔者的气息,矛盾而微妙的气质,勾起吾之兴趣了。”
“哈。”袭灭天来一哂:“不先告知你的姓名吗?”
“你要与吾交换姓名?好啊~~~~吾名造幻师。”
“罪恶坑造幻师。听闻你擅长制造噩梦。”
“不止噩梦,想要永远醒不过来的美梦也可以。”造幻师妩媚一笑:“该让吾也知晓你的名字了吧?”
“你意欲何为呢?”
“转移话题,真是油滑,与圣尊者异曲同工。”造幻师不悦地抿了抿唇,旋即笑开:“不过欲拒还迎,也是吾噶意的情调。魔者,吾对你非常有兴趣~~~如果你不介意,让吾一直跟随怎样?”
“佛曰:色即是空。”
“呵呵呵……禁忌的气息,更令吾心驰荡漾。”
袭灭天来不以为意,对吞佛道:“吾先离开了。”
荡漾的对话发生时,吞佛童子原本不声不响立于原地充当火柴,此刻见自家师尊打算不厚道跑路,当机立断开口道:“汝打算让她随你进入魔城?”
“如何?”
言下之意,凭此人本事,很难甩脱。
造幻师则嫌弃地瞥来一眼:“吾爱跟,火焰头你有意见?”
“嗯……”吞佛童子心机开动,转瞬道:“想入魔界,需有足够诚意与贡献,汝可有此分量?”
“啧啧,真麻烦。不必盘算,有什么要求讲吧。”造幻师兴致缺缺地甩着水袖。
“不老城地底之秘。”
“哼,狮子开口。不过无所谓,魔者,吾会很快来找你,等吾呦~~~”抛出一个媚眼,造幻师旋身化光而走。
袭灭天来斜睨吞佛道:“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不老城戒备严密玄妙,难以进入,吾只是充分运用资源而已。”
“是‘而已’吗?”
“汝认为呢?”
“哈。”
天荒不老城中,面对众人追问,血断机始终坚持自己算不出泪阳第三地。
“既称吾城不老神泉乃泪阳第二地,又揭发风水禁地乃诡龄长生殿所设阴谋,你的来历与目的不能不使吾怀疑。”
识能龙胖胖的脸上并无不虞之色,但言谈之中自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雍容气度,所指疑点亦是不容辩驳。
血断机安然道:“想必城主已经见过背九命,也该从他口中听闻长生殿药人之事。”
“嗯?你认识背九命?”
“吾与他乃昔年老友,关于长生殿诸多秘密,皆是他告知吾。药人之事惨绝人寰,吾听闻之时也深感灭绝人性,故有针对长生殿之举。前不久,背九命被长生殿暗杀,为替老友报仇,吾才现身揭穿他们的骗局。”血断机故事编得顺溜,到底还是顾忌自己的死劫,不敢轻易坦露真实身份。
“既知骗局,何以附和沙罗曼,以风水禁地误导众人?”
“彼时吾尚不能确定沙罗曼之身份,便暂且不动声色,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才敢肯定她与长生殿有某种关系。”
“嗯……姑且接受你的说辞。你随弦首来到不老城,应该不止揭露长生殿阴谋这一个目的吧?”
“吾之想法很简单。吾与长生殿已结下仇怨,孤身一人,自顾不暇,不如用吾之能力帮助不老城消灭长生殿,解救药人的痛苦。”
识能龙微微阖目,手指轮流敲击腿部,片刻之后,道:“想要不老城庇护,并非难事。如果让你与沙罗曼一同再算一次,你可愿意?”
“可以。”
“嗯。”识能龙转向六弦之首:“弦首,血断机的安全自此刻起,吾城有一份责任。泪阳之地测算功成之后,还请弦首留意。”
“该然。血断机异能若运用得当,当可遏制长生殿,缓解武林下一波危机。”
“此事就此说定。稍后是吾之义女玲珑与靛羽风莲文定盛宴,不知弦首可否有闲留下,让吾城招待?”
话语方落,黑发剑者与冷无霜四道目光如同利剑“刷啦啦”集中在风莲身上。“嗯……既受城主邀请,却之不恭。”苍心底一动,将到了嘴边的婉拒咽回,莫名感到今日今地似乎会发生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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