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0 季叔叔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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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文来不及细想,又担心程思思的精神状况，连忙追出去。

可是一路上，不管他?说什么，程思思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程思思的住处,跟着她坐上电梯,季文只是默默守着她，基本已经放弃与她交流的想法。因为他?现在自己也很乱，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到?28楼,程思思走出电梯,按指纹开门，然后看都没看季文一眼，直接把门带上。

季文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有些怅惘。

不知??程思思究竟是怎么?,不知??她所说的那个“季叔叔”是谁？

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却突然大哭起来,又疯又闹。如果只是因为没拿到奖,应该不至于?这样。难??是手术的后遗症，伤到?脑子？

想到这种?可能?性,再看看时间,美国那边应该是白天。季文掏出手机，给布莱特医生打电话?。

布莱特医生听完描述,也很迟疑,按照程思思术后恢复情况,以?及脑部CT影像显示结果，都没问题。他?建议季文从心理方面进行考虑，因为有很多出过车祸的人?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心理创伤,也许是程思思突然受到过大的刺激，从而引发情绪激变。

??谢过后，季文挂?电话?，然后仔细回想这一晚发生的事，回想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似乎是在他?背起程思思以?后，她才忽然变得不对劲，可是究竟哪里不对？他?依旧想不明白。

贴在门上听?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季文有些担心，又给程思思打电话?，无应答。

给她发消息：思思，我可以?进去吗？

等?半天也没有回复。

季文撑不住?，实在是担心，于?是从皮夹里拿出备用?门卡，刷卡进门。

只见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季文看不到程思思在哪里，打开壁灯，发现客厅里没有人?。

卧室门紧闭着，他?走过去，轻轻敲?几下，依旧无应答。

他?转动一下门把手，刚把门打开，就听到黑暗里，程思思哽咽??：“你走吧，别进来。”

她又哭?。

季文心下一疼，不过也放心?，她暂时没事。

“思思，对不起。”季文站在门口，有些踌躇，“是我做错?什么吗？”

程思思蜷在被子里，痛哭出声?。

季文听得难受，想过去安慰，可是想?想，最终还是把门闭上?。

屋里重又变成一片黑暗，程思思低声?哭泣着，直至哭累?，再也哭不出声?来。

她不知??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重生？又为什么会回来？

她回来?，那个还在等她回家的季文怎么办？

不知??季文听到她出车祸的消息，拿到那枚沾满鲜血的戒指，会是个什么心情？

泪腺好?像瘫痪?一样，泪水不停地往上涌，程思思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慢慢把窗扇推开。

28层的高楼，不必装防盗栅栏，所以?没有任何遮挡。

外?面天地万物一片雪白，十分幽静。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又能?回到那个世界去？

她不怕死，也不怕疼，她只是害怕季文伤心难过。她想回去，想回去陪着他?。

可是假如她真的回去?，那这个世界里的季文怎么办？他?又做错?什么？

程思思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一颗心难受得快要撕裂开来。

她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好?，不知??要怎么才能?两全？

季文在外?面守?一夜，中间半夜的时候，他?又悄悄打开卧室门看?一眼。

里面凉飕飕的，窗扇大开，模糊的夜光下，能?看到床上没有人?，一个黑影正靠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

季文担心程思思受凉，于?是脚步轻轻走过去，结果发现她睁着眼睛在发呆。

将窗扇关上，季文俯身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拉起被子给她盖好?。

帮她把脸上的发丝掠到脑后，季文坐在地毯上，默默看着她。

程思思也看着他?，然后又忍不住哭?，拉起被子把脸蒙住。

季文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摸摸她的头?，然后起身走?出去。

后来几天，程思思状态一直不太好?，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问她什么都不说。再问急?，她便会哭着赶他?走。

季文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这件事应该与他?有关，而程思思不知是什么原因，特别不想看到他?。

害怕他?在这里，会令她更加难受，季文只好?离开，然后拜托庄静和战棠来照顾她。

然而又过几天，依旧未见好?转。

战棠急得火烧火燎的，满嘴长?泡，外?面有一大堆的通告和活动等着程思思去参加，她现在正是人?气?鼎盛的时候，不好?好?出去露脸，她却躲在屋子里耍起疑似抑郁症的把戏来。

眼看着程思思一天天消瘦下去，美貌也失?颜色，战棠却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自己强忍着，好?声?好?气?地去哄着。

然而哄也没有用?，程思思根本什么都不听。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感觉快要魔怔?。

季文又着急又心疼，最后没有办法，同战棠商议，找个心理医生来看看。

战棠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把之前那个为程思思做心理治疗的徐医生带来。

徐医生是一位非常有名气?的心理治疗师，而且非常有职业操守，他?治好?的病人?有很多，程思思便是其中之一。

前几年的时候，程思思因为出演恶毒女配的角色，在网上被骂得很凶。她一度承受不?那些舆论的压力，从来不敢看微博评论，一看便会难受好?几天。

后来通过去徐医生那里做治疗，她的心态才慢慢好?起来，一点一点走出被黑被骂的心理阴影。

本以?为这次徐医生来，至少能?让程思思变好?一点。然而徐医生在程思思家里待?一下午，出来便一直摇头?，说他?也没办法，病人?完全拒绝交流。

季文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上阵。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他?应该与她好?好?谈一谈，也许会有用?。

端着一杯刚刚煮好?的热牛奶，季文走到客厅，把杯子放到桌上，推到程思思面前。

程思思正趴在沙发上发呆，看起来就像一只孤单又可怜的小狗。

“思思，我们聊一聊，好?吗？”季文在她旁边坐下，轻声???，“不知??你有什么烦恼，我帮你分担一下，好?不好?？”

程思思眼睫颤?一下，趴着没动。

季文慢慢??：“我小的时候，跟着父母住在国外?，很少能?见到爷爷奶奶。后来长?大?，回到国内工作，见到爷奶的机会才逐渐多起来。每到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是一家团圆，可我的父母却从不回老家过年，因为父亲和爷爷闹翻?，爷爷不许他?回家。”

“那时候，我觉得爷爷太无情?，对自己的儿子竟然这样冷漠。可是一年又一年，时间长??，我才发现，其实爷爷那不是无情，而是对父亲的一种?保护。”季文??，“爷爷的身份，你知??，所谓树大招风，其实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家。父亲喜欢经商，而且很有野心，这从爷爷的身份来说，其实是很不合适的。所以?他?做些小生意还好?，他?若想把生意做大，必然会遭到更多更严苛的关注与考察。”

“爷爷虽然不同意父亲经商，但?是最终并没有扼杀他?的理想。他?把父亲赶出家门，不许他?回家，其实反而是一种?成全。爷爷牺牲?他?的父子亲情，去成全?父亲想要经商的理想。”季文看着她，“所以?说，任何事其实都有两面性。当我们只看到其中一面的时候，也许会觉得伤心失落；可是当我们发现另一面，也许就会有新的希望。”

程思思闻言皱?皱眉，两手紧攥成拳，有些犹豫。

季文探头?看?看她，温声???：“思思，跟我说说好?吗？不管什么问题，仅凭你一人?之力，也许只能?发现问题的其中一面。但?是有我帮忙，也许我们能?找到另一面也说不定?？”

见程思思依旧没反应，季文伸手把她抱起来，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认真??：“在这个世界上，我应该是你最亲密的人??吧？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连我都不说，那还能?跟谁说？思思，相信我好?吗？”

程思思愣愣地看着他?，泪水又湿?眼眶，“我不能?说，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季文皱眉。

“因为没用?啊。”程思思哭?又笑，笑?一会儿，又开始抹眼泪，“因为说?也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至少能?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季文看着她，憔悴??，“你知??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令你这么伤心？告诉我好?吗，我可以?改。”

“不是你的错。”程思思摇着头?，泪眼婆娑??，“是我不好?。”

深深吸?一口气?，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垂下眼帘，慢慢把事情从头?至尾讲?一遍。

季文默默听着，眉毛紧紧蹙成一团，再大的惊涛骇浪都不足以?形容他?内心的震惊和起伏。

即便他?想过一千一万种?可能?，都想象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什么重生到三年前，什么又重生回来，她还和那个他?领证结婚?，然后又把那些全都忘?……

如果她说的那些都是假的，那他?觉得她可能?有当编剧的天分；可她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他?应该怎么办？

“我说完?，你相信吗？”程思思默默看着季文。

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季文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半晌，他?慢慢??：“我自然相信你……只是这事听起来太过惊奇，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程思思??：“《岐山南》，是你为我写?的，子绾的人?物原型是我，对吗？”

季文面色一变，这事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难??是她看电影的时候，发现?这个秘密？

程思思又??：“你的黑卡密码是159682。你的主卧壁柜里面有暗格，里面是个保险箱，密码是682159。保险箱里面有很多房契地契商业合同，还有一个白色封皮的相册，里面全都是我的照片，对吗？”

季文再也难掩震惊的神色，张?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密码和保险箱，还有那个相册，除?他?自己，这世上绝不会再有任何人?知??。可是程思思都知??。

所以?说，她说的那些重生又回来，都是真的吗？

“那些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把黑卡给我?，让我拿着花，随便花。不过我从没用?过。”程思思笑?，笑出眼泪，“现在你相信?吧？”

“我相信。”季文嘴角紧抿着，半晌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泪水模糊?视线，程思思自嘲地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像我这种?，死?又活过来，是不是很吓人?？”

“不会，你不要多想。”季文握住她的手，将她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握在掌心，“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异的事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但?它确实是存在的。”

“那你说，我走?以?后，那个世界的季文，会怎样？”程思思仰头?看着他?，眼神凄惶又无助。

季文艰难地措辞??：“那个世界的季文，已经消失?吧？”

“消失?？”程思思不可置信，“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场梦吧？”季文慢慢分析??，“在你出车祸昏迷的那三天，你躺在医院里，然后你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你可能?去?另一个世界，发生很多事，然后你又醒过来，梦自然就消失?。你说，对吗？”

程思思摇着头?，慢慢推开他?的手：“所以?你觉得他?是假的，对吗？你觉得我的季叔叔，只是一场梦，你说他?并不存在，对吗？”

忽而一笑，程思思倒退着往后走，想要离他?远一点，想要离他?远远的。似乎那样就能?否定?他?所说的一切。

眼看着程思思转身要走，季文站起身：“思思，你爱他?，是吗？”

程思思身形一顿，站在那里没说话?。

满腔酸涩无处化解，季文又问??：“那你爱我吗？”

程思思心头?一空，她站在那里想?很久，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走?。

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季文低下头?按着眉心，心里压抑得难受。

没想到他?被三年前的自己打败?。

这算是怎么回事？

拜托战棠和庄静照看程思思，季文跑去市中心图书馆泡?一整天，在科技博览区研究时空隧??、平行空间、梦的解构、精神的奥义……

然而还不等他?研究明白，忽然接到庄静的电话?，说程思思失踪?，她去楼下丢垃圾的功夫，再回去，程思思就不见?。

季文心下一沉，连忙驱车一百八十迈赶回程思思的家。

将整个房子翻遍?，都没见到程思思的人?影，她连手机都没带。

季文又跑去小区保卫室调监控，果然看到程思思在半个小时以?前，离开?这个小区。画面最后，她在小区门口坐上一辆出租车，然后不知所踪。

战棠再一次气?炸?肺，又把庄静骂一顿。季文也懒得再为她说话??，他?自己都想骂她一顿。

紧急找?一个警方的朋友，帮忙找到那辆出租车的司机，司机回忆说那个姑娘去的地方是机场。

她去机场做什么？她要去哪儿？

很快警方又传来一个消息，程思思的身份证买下一张飞往西安的机票，飞机已经在十分钟前起飞?。

西安？她去那里做什么？

季文脑海里突然冒出一星花火，他?知??她去哪儿?。

从机场出来，天色已近黄昏，灰色的铅云黑压压的，似乎又要下雪。

程思思坐上一辆出租车，报上一个火锅店的名字。

到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小雪已经下?薄薄一层。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向北走，到第?一个路口向左转，然后就看到那棵高大的法桐树。

季文就是站在那里等她的。

程思思慢慢走过去，伸手抱住那棵法桐树，把脸贴在上面。

季叔叔，我好?想你。

抱着那棵树站?很久，落下的雪花已经堆满她的帽子和肩头?，程思思看着那条路变成白白的一条绒毯，想起那天晚上，季文背着她走到路的那头?。

那个大雪夜，曾经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梦里她趴在季文背上，搂着他?的脖子，感觉无比温暖和幸福。

她很想再梦到他?，很想再见他?一次。可是自从恢复记忆以?后，她再也没做过那些梦。

下雪的夜晚，微微有些冷，程思思将手揣进兜里，在雪地里慢慢走着。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过那个小诊所，有橘黄的亮光从里面透出来，看起来就像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程思思站在那里，看得痴?，可是理智又不断告诉她，其实并不一样。季叔叔已经不在?。

低下头?，她默默往前走，忽然间前方视野里，出现一个人?。

她抬起头?，愣住?，是季文。

突如其来的惊喜，眼眶一阵发热，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刚要跑过去，她又突然清醒过来。那的确是季文，不是季叔叔。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程思思低下头?。

季文慢慢走过来，停在她面前，默默看?她一会儿，然后??：“看见我不开心吗？我不是季文吗？他?不也是我吗？”

“不一样。”程思思抹着眼泪。

“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他?不就是三年前的我吗？”季文两手叉在兜里，慢慢??，“不过是起点不同而已，所以?有?不同的发展，结果不还是我们在一起?吗？有什么不一样？”

程思思被他?说得有点晕，半晌，皱着眉毛坚持??：“就是不一样！”

“好?吧，是不一样。”季文垂眸看着她，“在我这里，是我先喜欢你；在他?那里，是你先喜欢他?。可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还不是因为你先爱上的人?是我？”

程思思眉头?皱成个大疙瘩，脑子里乱得快要打结?。她知??季文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可她就是忍不住心里的难过。

季文??：“明明你爱的人?是我，他?不过是个捡便宜的，我还没怪他?抢?我的人?，你怎么能?认为他?比我重要？他?是季文，我也是季文，我还是原版的。你现在天天想着他?，却不搭理我。程思思，你是不是太偏心?？”

程思思愣?，不知该如何反驳。

季文眼看着威慑得差不多?，走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轻声???：“所以?说，思思，你不必纠结自己到底喜欢的是他?还是我。因为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你遇到我们的时间不同而已。现在属于?他?的时间已经过去?，如果你舍不得，那我来当你的季叔叔，好?不好?？”

程思思紧咬着嘴唇，泪水又模糊?眼眶。

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季文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铂金钻戒。

“季叔叔送给你的戒指，是这个吗？”

程思思看着那枚戒指，是著名珠宝品牌Pero，2017年的纪念款，名字叫“誓雪”，意为雪中的誓言。

一模一样。

看到程思思右手捂着眼睛哭?，季文拉起她的左手，把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转一转，正好?。

拉着她的手，季文仰起头?看着她：“思思，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程思思默默看着他?，想笑却笑不出来，蹲下身，捂着脸嚎啕大哭。

季文把她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思思，你没做错什么，所以?不必纠结。你爱我，我知??。季叔叔不是假的，他?爱你也不是假的，因为他?就是我，只是处在不同的时间维度里，是我爱你的另一次体验。殊途同归，都是我爱你。”

程思思看着他?的眼睛，和记忆里的那双眸子一样的眼神，温柔又宠溺，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爱意。

“季叔叔……”伸手搂住季文的脖子，程思思眼泪汪汪地趴到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暖暖的松木一般的味??，终于?感觉心里冰冻的郁结缓缓疏散开来，慢慢沉进一团暖水里，渐渐恢复?所有的知觉。

从西安回到帝都，季文生怕程思思逃跑一般，立马押着她去办理?结婚登记。

看着失而复得的小红本，程思思感慨万千。有时候幸福太多，反而是一种?罪过。

季文推掉所有事务，每天在家里守着她，不是赏花观鱼，便是手谈月下，帮助季太太重新建立起良好?的健康的心理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