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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用一抹白色的纱巾缠着脖子,遮住脖颈上原本的淤青,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看到袁琳朝着自己使眼色——“上去”。
袁家大哥亦是端出护着幺妹的做派:“瞧瞧你,怎么下来了?快上去歇着,哥哥姐姐们都在呢,父亲也在。”
袁枚指着跪在中间的尚修勉,歪着头:“你们怎么让他跪着呀。”
袁枚深吸了一口气,她碎步走过去,小手轻轻扶着尚修勉的胳膊,抬眼扫视沙发上的父亲和诸位兄长,“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是误会,夫妻俩吵架,互相推了几把,我也打了他,这事儿,就过去了吧。”
袁家大哥急得跺脚:“小妹,你怎么还护着他?”袁家大哥拽过袁枚的胳膊,瞧着袁枚低着头,贝齿咬着下唇,劝道,“我和大姐说的都是他想掐了你,你倒好,在书房里怎么和爸爸说的?你坑了我和大姐便算了,你若是这次不说实话,让爸爸替你做主,改日,你真死他手里了,可没人能救你。”
袁家大少爷扭头朝着袁琳:“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袁琳知晓两个人的脾气,准确的说,袁琳知道全家人每一个人的脾气,上衣的领口袁琳素来都是扣到最后一粒扣子,闷热的夏天也不例外,她喉咙一滚,扣子蹭着脖颈,迸出一句:“你让她自己说吧。”
袁枚眼皮子肿得像核桃,她哭了一天,担心了一天,也犹豫了一天,下唇带着微微凹陷的牙印,宣誓一般口气——“我和修勉,真的只是夫妻吵架。”
“不是。”尚修勉忽而说了话,猩红的眼眶爬满血丝,狰狞得像只赴死的野兽,“是我想杀她,我掐住了她的脖子,想捏死她。”
“我不仅想掐死她,我还想掐死你们袁家的每一个人,当年我老娘病入膏肓,你们拿我老娘的命来要挟我,我入赘袁家十年,日日都要看着你们的脸色,纵是如此,你们袁家哪个人真的把我当人看过,人家说我,指着我,形容我,都说我是袁家的姑爷。”
“我姓尚,我有名字,就连我辛辛苦苦考上的师范,就连我现在老师的工作,他们都说是托了袁家的福,可笑吗?可不可笑?我说了,我全都说了,你们满意了?这是你们想听到的吗?”
袁琳叱了一声:“行了,矫情过纵就成了挑事儿了,你还有脸在这儿说气话了。”
尚修勉昂头,就义一般的英勇:“你们杀了我吧。”
袁琳:“你把我们袁家当成什么了?滥用私刑的下三滥了?你死也得死在警察署。”
袁枚央求:“大姐,修勉是糊涂了,他说胡话呢。”
“我看糊涂的是你,上楼!”
四个下人左右押着,任凭袁枚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过四个干力气活的婆子。
袁枚被“请”进卧室,外头关上门,锁上锁,袁枚倒是在里面喊着欢,又是求软又是发毒誓,可客厅里的人就和没听到似的,只随她闹。
袁枚气极,忽而听到身后有一女声:“怎么样?都和你说了,这件事儿,你是护不了他的。”
袁枚心头一颤,回头瞧见黑黢黢的影子里,姜琰琰双手负后,踱步而出,窗前正洒下一片月光,姜琰琰走到月亮的影子里,默默深吸一口气,她是人,又托了仙家猫的身,半人半仙,和许多修仙道的仙家一样,晚上晒一晒月亮,就周身舒畅。
房里突然多出了一人,袁枚倒是并不惊讶,别过头,几分沮丧地坐在梳妆台四脚白漆的梳妆凳上,手肘撑着额头,也不理姜琰琰。
姜琰琰语气平淡:“你也真是大度,都知道春柳的事儿了,还能冲下去护着他,为了爱情,连底线都不要了?”
袁枚怒瞪她一眼:“你别以为你和我大姐有交情,便能和我大姐一样,把我当小孩教训。”袁枚脸色微微潮红,腮帮子鼓气,翻了个白眼,“你上午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只是二十年前我还小,记不太清,倒是我大姐问了你的几句话让我想起来了。”
袁枚指着姜琰琰:“当年我大姐多伤心啊,跑去谷山村找你,结果你倒好,冷冰冰的,还说我大姐爱错了人,都是自找的,你这个不会老的妖精,若是没有你,今日的事也不会闹成这样。”
姜琰琰:“若是没有我,你已经死了。”
袁枚不说话了。
片刻的宁静,袁枚张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可一对上姜琰琰刀锋一样的眼神,又害怕了。
姜琰琰明白,就算自己温柔得和袁枚亲娘一样看着她,她依旧会害怕。
二十年过去,姜琰琰没有丝毫衰老,已足够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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