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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坤林宫的火终于被扑灭了,大内侍卫护着殷皇来到现场,勘察现场,却惊讶的发现火竟是从琅雨轩的祠堂烧起。
“禀皇上,祠堂受损严重……”
祠堂被烧的一干二净,良太妃的尸首连同棺木都被烧成了灰,什么也没有留下。
大理寺卿得到消息便立即赶往现场查看情况,现场余热未消,他走过一圈,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惊的,额头直冒冷汗。
火是从棺材里烧起来的,是谁这么恶毒,连具尸体也不放过?
一名侥幸逃出来的宫女,顶着一张被熏的乌黑的脸,咳嗽不停,脸颊挂着一道又一道的泪痕,丑陋的模样让其他宫人避讳不及,偏偏她的嗓子又让烟熏哑了,无法呼救,更无法找人去救她的大小主子。
直到殷皇到场,她不顾侍卫阻拦,狠狠地指着他的脸,沙哑着嗓子叫了起来。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退后,侍卫长大呵一声:“救驾!”左右两列侍卫立刻将慕容轩辕护在身后。长长的矛头刺出去,那宫女一连被扎三矛,缓缓倒在众人眼前。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
没人知道她在叫什么。
宫人跪倒一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此时甚至不及池鱼,只能祈求轩辕帝仁慈,网开一面。与宫人不同,跪在他们面前的侍卫,单膝跪地,上身笔直。
尤其是那三矛的主人,此时心中暗喜:待今日事毕,明日便能得封赏。
到时候……要什么好呢?
慕容轩辕走下帝撵,走到那宫女面前,蹲下身子,将手从宽厚的袍里伸出来,缓缓地合住了那宫女的眼睛——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是她身上唯一白净的地方。
主子跪,侍卫长此时也不得不跪下,一时间,这片狼藉的地方,再没有高傲的头颅。
“你听清她说什么了吗?”
慕容轩辕的手未从那宫女的脸上离开,他维持着那个蹲下的动作,打量起这宫女的样貌,尽管已经被熏得看不太出来原貌,但从衣饰还依稀可辨,这是琅雨轩的宫女。
慕容轩辕侧脸,追问道:“你们听清她说什么了吗?”
三名年轻的侍卫还未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他们僵硬地挺着后背,紧张地回答道:“禀皇上……她说……”
侍卫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口道:“皇上,那宫女神志不清,无非是在呼救……”
“她在向孤呼救,而你们却刺死了她。”
一切已成定局,慕容轩辕最终拂袖离去。
在他离去的瞬间,摇摇欲坠的琅雨轩也终于轰然倒塌,众人于一片炽热的灰烬中四散逃离,尖叫着,哭喊着,从此彻底将此地埋葬。
一场火,琅雨轩变成冷宫。
一场雨,将罪孽冲刷的干干净净。
八王爷的尸首消失了,甚至连骨灰也没有留下,负责查案的大理寺卿——迺林,只能从那具被三矛刺死的宫女的尸体上寻找线索,没人比她更清楚当时的情况,可是,她却再也开不了口了。
如果这不是一场预谋,那么其中必有冤情。
据内务总管调查,这名宫女姓杜,叫杜鹃,父亲是塞北城都尉杜肯,母亲是陶氏,是街上陶器匠的二女儿,十八年前嫁给杜肯为妻。
杜鹃口不能言,生前却识字,仵作刨开杜鹃的肚子,从胃里检出一卷被蜜蜡封好的东西,递交到迺林,迺大人面前展开。
迺林不可置信地一点点展开,见其内容,更是吃惊:里面洋洋洒洒竟有数十字,字字泣血,悉数德妃和皇后的罪证。
迺林一时无言,德妃已疯,皇后常年不受宠,尽管没有这些罪证,皇上也再无宠幸她们的可能了,迺林不明白,为了这微不足道的东西,竟有人会蠢到牺牲性命吗?
不,等一下。
如果杜鹃自己被烧成灰烬,那这封罪证不也就随之烧成灰烬了吗?
难道说,杜鹃是在火灾发生后,也就是说确认自己不会被烧死的情况下,才吞下这封密信的吗?那么,她袭击皇上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死?
只有死了,她才能将这封密信传递到宫外……
宫外……给谁呢?
“我去了杜鹃的家乡,杜鹃的家乡在塞北,塞北啊那里和轩辕城完全不一样,很冷,全是雪,但也广阔的多……那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豪爽耿直,和那里的雪一样。塞北的雪很硬,不同于昆仑山,那雪硬到简直让你都没法生根……”
悬崖之上,树根之下,一位少年旁若无人,自言自语。
半晌,树灵缓缓睁眼,回了一句意味深长的——
“哦。”
少年从地上跳起三米高,显然受了惊吓:“你会说话!”
“不然呢?”树灵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一般普通人,是会在冻死之前说几句遗言来听听的,它无所事事,听也就听了,充其量当个普通树洞,但它活着千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全身都被冻住,偏偏嘴巴没冻住,说个不停的死话痨。
“你竟然会说话!我知道了,你就是树灵!昆仑山上那棵千年不老,千年不死的树灵!啊!果然!我没有迷路!终于我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树灵选择闭眼:眼不见,心为净。
“诶,诶,你别闭眼,我有话问你。”
任凭少年磨破嘴皮,喋喋不休,那树却是不肯再睁眼,再开口吐露一个字了。少年起身,抖落身上厚厚的积雪,大概是脑子也被冻住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讲到哪了。
树灵:“你死了。”
少年语塞。
是了,一位轩辕皇子,魔族太子,在历经千辛万苦,受尽世间白眼,千里迢迢来到这昆仑山后,见到的却是比塞北还要冷的雪,比街旁枯树还要老的树,比皇兄还要无情的山主,罢了……罢了,或许他就是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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