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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内的脂粉气浓重到快有了实形,糟蹋着他的神经。

浅粉身影一直尾随他,推着他的背,将他带入一个光线暗淡但精致华美的小房间。胭脂色身影同其他人交流几句后,得意地嬉笑几番,掏出香囊里的钱币塞给粉色影子,打发她出去,同时拖了把椅子进把门抵住,重一些的脂粉奁和衣服能压的全都压上去了,把围观的众人挡在门外。那些粉扑扑的拳头一下下砸着门,细声细嗓地叫喊着,隔门一片尖声。

蒋篱本来只想睡觉,闻了这密闭小屋内的异香,顿时烦燥不堪。本来都够糟心了,这下真是糟糕透顶。

胭脂色身影多点了一只崭新的红蜡烛,拖着生锈的烛台来到蒋篱身边。

“钱你拿去,让我留宿一晚。”蒋篱跌在墙上,心力交瘁地闭眼,认命了。

可是他身体内的某种冲动一直教唆他干点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留宿没问题,我再送你些别的,换你身上那好闻的味道。”

“别来,我不会。”蒋篱翻了一面朝向墙壁,没管那被子脏不脏,沾没沾什么不好的东西,直接拉过来闷了自己的头。

说的可是实话,他才十七岁而已,按辈分该叫这女人一声姐姐。

“不懂我教你嘛,”胭脂色身影把绣花袄脱下来,随意地叠在一堆待洗的衣物上,再将红裙半脱,香肩半露。她爬上床榻,玲珑玉足在蒋篱的腿上一蹬:“小朋友?”

“去你的。”蒋篱把头捂在被子里,闷声骂了一句。

他不敢睁眼,不敢直面被挑拨起的欲|望。

“好冷啊,”胭脂握住蒋篱的手,把他的手心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让我暖和一下。”

蒋篱像是摸了烙铁似地抽回手臂:“烦啊!”

他猛地坐起身来,血液在脑部的供应不足,室内又缺氧,眼前一片闪烁的蓝与绿。

等这些斑斓的色块消失后,他疲惫地倒了下去,落到一只香得发腻的手臂上。

转头即见微敞的□□,掩在廉价又花哨的胸衣之下。

照理说,这样的画面足以使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情难自禁,助长方才的情|欲,可是他发现自己特别……奇妙。

真是一点也不愉悦,欲|望没有得到解脱,也丝毫没有急不可待。

简而言之,没有任何的冲动,一切照旧,心跳趋于平稳均匀,呼吸顺畅自然。

好像自己眼前的不过是皮与肉的组合体,看了不觉得害臊的。

他突然有了莫大的兴趣,不过不是对眼前衣不蔽体的烟花女子,而是对自己。

尽管他自己不想承认,但这确实不应该啊。

他需要求证一番,因而撑起身来,说服自己正在抗拒的内心,撑起身来,在熏香副作用发作的协同下,将胭脂压在了身下。

蒋篱闪过一瞬的愤怒,觉得自己恶心透顶,糟糕到令人绝望。

他不断质问自己: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好事。

他的茶褐色眼眸折射出微妙的轻蔑,却依然清澈见底。

胭脂在这烟花地摸爬滚打十余载,衣冠楚楚的、色胆包天的她什么样没见过。知唯独没见过这样的,这种眼神,使她看到了自身的劣迹斑斑。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卑劣肮脏的手段骗财揽客,开始坑害无辜,毁人清白?

可是眼前的这一个她不能放走,这样的人她百年难见。

蒋篱逼迫自己亲她,来看自己的反应。

大概是内心斗争过于激烈,他本想托着胭脂的脖子,不知怎的变成了掐。

胭脂发出一声痛苦地叫喊,门外传来疯狂的欢呼。

终究没有亲下去。

“你们开心个鬼。”蒋篱想要开门一剑横扫,但这万万不可。

胭脂求救似的挥舞着右手,一不小心扫落一只绘着不可描述的图案的白瓷花瓶,瓷器应声而碎。

门外的欢呼更热烈了,门甚至被挤开了一条缝,那些浮夸的神情与色彩争先恐后地挤入这昏暗的屋内。胭脂因而急不可耐地松开蒋篱的腰带,牵引着他的手抚过胸脯。

蒋篱悲哀地发现自己像个绝了欲念的仙人,成了失去正常反射的生物。

他把衣衫不整的女子推到一边,挥起弓箭将木窗捅破,单手一撑翻出去。

翻出去以后,他回到了既定路线上,浑身凉冷。

他细细一想,真找不出一个可以倾吐衷肠的对象,十七年来,他没有过半个莫逆之交。

原因不明,使他苦恼。

溢美之词比比皆是,只恨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三年前认识季滨,但季滨终归是女儿身,与之交往有着天然的隔膜,可以很亲切,却不能很亲密。

可眼下只有季掌柜可找了。从温柔乡里脱身的蒋篱径直走往桃蹊街,同时极力忘却那从袖里散发出的恶毒的香味。

长街岑寂,能有的声响在蓬松积雪里毁尸灭迹。

季滨困倦了,仅留一盏油灯,趴在桌上不知睡着了没有。蒋篱踹开门的时候她却是很警觉地撑桌站起,凳脚在地上摩擦的刺耳声音与木门受难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烦请这位客官别处留宿此地不容得酗酒者放肆!”季滨特别顺溜地,把这段话第无数次照念出来。

蒋篱埋着脑袋,站在原地没了动静。

“客官?你…”她的脸色突然非常难看。这种状况要么是想呕吐要么就是酝酿着一番浑话。

季滨走近两步,小心观望,只见那高挑的疑似醉酒者倚着门框,疲惫乏力。

“蒋篱你干什么了!”季滨仔细打量后确认是老熟人,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但还是小心地把蒋篱搀扶到椅子上坐稳,一路揣测着这位向来意气风发的同志遭遇了什么。

直到她嗅到蒋篱周身一股女子脂粉的香腻气息,时有时无。

“你绝对不是会鬼混的人”,季滨低声说道,挺直腰板落座在他对面,有审讯的架势,双手交叉着抵住嘴唇,“说吧,跑过来要说什么。”

蒋篱扶着额头,眼神涣散地看着季滨的眼睛:“我似乎有些毛病。

季滨:“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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