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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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坐在床边，看着周玄逸沉沉睡去。他没有躺在周玄逸身边继续睡。上一次是情不得已挤在一张床上，周玄逸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况且那次睡觉伏城从头到尾都跟他保持着一尺的距离。

他也没有任何睡意，只是坐在床边单纯看着，他算是摸清楚了周玄逸的脾气，冷不丁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走。关键是周玄逸完完全全的本能反应，你事后也不能怪罪他。

不过，伏城转念又想，周玄逸昨天那种猛烈的打法，连伏城都勉强招架，如果周玄逸真想杀人，那个不会武功的宋小川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躲过？

宋小川是伏城来白麓城认识的第一朋友，算来也有三年了，要是宋小川真的想害自己，他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得手。

如果他是想害周玄逸？也说不过去，宋小川显然对于周玄逸这桩生意没有什么兴趣，从头到尾都是被迫参与。

天刚亮，在公鸡打鸣前，周玄逸醒了。

正如伏城所料，周玄逸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摸防身的武器。可他刚一动手，发现自己的右手肿得三倍大，连抬都抬不起来。不仅如此，更是浑身酸痛，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伏城靠在床边假寐，被周玄逸这一声惊醒，道，“你醒了？”

周玄逸一睁眼就看到熟悉的雕花大床，然后冷不丁看到了伏城，对方抱着一把刀，面色发冷，好像在兴师问罪。

周玄逸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问：“我手怎么了？”周玄逸早就醒了，或者说他昨天压根儿就没怎么睡，他能感受到伏城坐在床头探究的目光，他最怕伏城会怀疑整件事，疑点太多漏洞太大，根本经不起细想。

作为朋友，伏城要给宋小川一个公道，讥讽道：“又失忆了？你要杀宋小川。”

“我要杀宋小川？”周玄逸揉了揉自己的左手腕，心想伏城下手好歹算是有个轻重，也不正面回答问题，反问：“为什么？”

“我上哪儿知道为什么去。”伏城看着周玄逸的目光充满了审视，“给个说法吧。”

周玄逸活动腕骨，以他对伏城的了解，直接说出宋小川的异样，伏城不会信他。他这番做法一是为了提醒伏城，二是尽快回到破庙，他才不想跟宋小川住一个院落。这世界上，他认准的唯一信任的人也只有伏城而已。

他梦游是装的，装睡也是假的，一路装下来反而轻车熟路，问：“我说你就信？”

伏城道：“说来听听。”

周玄逸故意顿了下才说：“那我说他要杀我你信吗？”他发丝凌乱，眼珠子黑而沉，像是话本里的妖精，多说两句话就会被勾走魂。

伏城沉默了。

周玄逸先笑了，看伏城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道：“我杀宋小川有什么好处？”周玄逸一个失忆的朝廷人，最好是低调行事，而不是在自己身上弄出命案来，刺杀宋小川没有任何好处。

周玄逸幽幽开始编故事：“昨天发生了什么我记着一个大概，宋小川给我点了安神香，我半梦半醒之间发现他拿着一把匕首站在床头。”

伏城皱了皱眉，心想宋小川怎么可能有那么大本事，问：“宋小川杀你又有什么好处？”

周玄逸久久注视着伏城，像是蛇盯着自己的猎物，“他大概是中意你，看不惯我。”周玄逸并没有说出墙上那块能活动的砖头，说了又怎么样，两边邻居，风吹日晒有所松动很正常。

伏城的脸紧绷着，此时突然讥笑了一声，觉得很荒谬，“你真梦游了吧？”

周玄逸神色自如，问：“宋小川说我想杀他，我说他想杀我，伏城，你信谁？”

这话简直跟血影十三娘一个腔调。

伏城久久没说话，他还是不想怀疑自己的朋友。

周玄逸好像根本不在意伏城信不信，周玄逸无形之间给伏城埋下了一颗怀疑宋小川的种子，只有这样，伏城才会觉得把周玄逸放在自己眼皮下更加安心。

他躺在床上像是个病美人，说出来的话却锋芒毕露，“那就当我真想杀他，你准备怎么办？杀了我？”

周玄逸有恃无恐，伏城不可能甩掉他，他很有用，单纯从利益角度上来看，他比一个宋小川有用得多。他说话半真半假，跟话本里的狐狸精一样，让人难以分辨真假，“你大可以把我当个恶人，我是个祸害，你也只能把我放在身边。”

一只随时会伤人的野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放任出去杀生好。

果然，伏城看了他半天，才道：“你先住这儿吧。”

周玄逸抬起头：“嗯？”

周玄逸是伏城带来的祸害，把他扔哪儿好像都不太合适，祸害完宋小川之后难道还要去祸害别人吗？伏城继续道，“我等会儿出门再买张床，这样你下次梦游，我在旁边也好有个照应。”

周玄逸哦了一声，看上去好像对这事儿不是很在意。

伏城拿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药，道，“手。”

周玄逸把手伸出去，伏城的手很粗糙，动作也谈不上温柔，揉得却很认真。浓密的睫毛在伏城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应该有点胡人血统，眉眼生得过于深邃了，简直跟刀削的一样。火云纹在麦色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具有生命力。

难怪会被宋小川惦记。

伏城力道适中揉着周玄逸的手腕。揉了半天，确定筋骨没事后才放心，用剑的人，手就是看家的宝贝。

伏城问道：“你真有梦游的习惯？”

“你是不是失忆了？跟你说话都是白说。”周玄逸活动了一下身体，下一句就呛回去了，论说谎这件事，周玄逸做的滴水不漏，活的都能说成死的，更别说糊弄一个小小的伏城。他知道什么时候要用什么样的语气，果然这句话就一下子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伏城啧了一声，道：“你这张嘴还没完了。”

周玄逸起来之后，在床边坐了很久，好像是在慢慢回忆昨天的事情，他想了一会儿，慢悠悠道，“我去看看宋小川。”

“去干什么？道歉？”伏城一边说一边把药收进瓶瓶罐罐的盒子里。

结果周玄逸笑了下，“对峙啊，你不是不信我吗？”

伏城一把把想下床的周玄逸按回床上，“他现在看到你能活生生吓死，你还是别给他添堵了。”

周玄逸望着他没说话。

“我自己去。”伏城说。伏城去的时候宋小川刚醒，他身上两个伤口，一剑刺进左肩，一剑从胸口划过一条一尺长的口子。伤口看着吓人，但正如金铃所说，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周玄逸真想杀他的话，一个书生能做到这个程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