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错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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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阁底到阁顶，六七丈的距离不过须臾，一跃而起之后，沈云珂才发觉四壁光滑，极难借力，他起步行得仓促，腾了还不到三丈，已有些后劲不足，为此之计，他要么想法子从身侧借力，要么就放手不管，直接纵跃回石台，蓄足力气重新再来。

沈云珂清楚第二个法子更为稳妥，可是心念电转间，他只觉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卯足了劲往铁壁上踹了一脚，不想这一脚不仅没借上力，还险些打了滑，差点令他迎面撞上铁壁，当即埋怨道：“这破鞋……简直害死小爷……”

他平素穿惯了草鞋，与锦履的鞋底质地不同，鲜少打滑，蓦地想起来，当即缩脚将锦履甩掉，脚下换成了麻制的足衣，这一遭再借力，果然得了顺遂，然则方才的一脚，其实只是蹬偏了位置，跟鞋底的质地全无干系。

沈云珂攀上壁沿，走了两步，始觉足底冰冷，滋味颇有些古怪，还不及他适应足底的触感，四面八方突然冒出若干名穿着灰色短打的卫兵，各自手持长剑□□，举向他所在的方位。

沈云珂怔怔地环顾了一圈，目测有三十余人，各自身上的衣料都十分惹眼，紫金色的纹理在胸前交织成苍鹰状的图腾，钩爪在臂膀上蜿蜒，硕大的眼珠点缀在腹部，隔了丈许的距离看去，仍然狰狞不减。

“这些人……难不成就是林毓所说的轻鸢卫？”

动身之前，他并非没有设想过此时的情形，这日遭遇种种，虽有不顺，多半都只是栽了霉运，没遇上真正棘手的对手，值此之际，他方才醒悟，驻地之内最要紧的地方，正是他眼下身处之地，金鸢盟就算全数出动也不足为奇。

令他疑惑的是，这座阁楼既然如此重要，为何这些高手会来得如此迟缓？若说是因为林毓成功引开了一部分人，但兵分两路留人驻守在阁楼上，于金鸢盟而言并非难事……

不知为何，身前强敌环伺，沈云珂却莫名镇定，用眼神与卫兵对峙的同时，还能顾及梳理思绪。

他喘息如常，俨然一副不将众人放在眼里的神态，见卫兵不上前，更是安然自若，料想再对峙片刻便能寻隙脱身，却不想他自以为的超然行止，看在卫兵眼里，不过是少了一只鞋的怪异举动，唯独心智有缺的疯子才做得出来，各自只是诧异着，不知道如何与他交涉。

静滞了些许时分，沈云珂认定自己占据上风，打算佯做攻击转身就跑，正要抬腿之际，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鬼魅般地闪现，不疾不徐地向沈云珂走来。

自青龙镖局中招那次，这已是沈云珂见到的第三位白衣了，冥爪也好，叶秉也罢，虽然不曾伤及他性命，却都将他折腾得不轻，他才见这白衣，已经有些腿脚发软，此前的镇静瞬息间不知所踪，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惶恐，全然不敢与这白衣对视。

沈云珂初见叶秉，还曾腹诽叶秉傲慢，眼下这位白衣，目光绝尘，形如拔松，与叶秉相较，举手投足间傲然更甚，明显做惯了居高临下之人，奈何此刻的沈云珂早已怂了胆，只顾着搜索防备疏松的角落，根本无暇注意这位白衣的神色举止。

白衣走到沈云珂尺余远处，倏然驻足，此种情形下，换了别人，如果没决定要跑，必是赶忙下跪请罪，以求从轻发落，沈云珂眼神轮转，仍在自顾自地搜寻，却似视而不见，白衣见状，不由轻嗤一声，随即寒声道：“谁派你来的？”

“你家的五阁主！”沈云珂正要脱口而出，陡然对上白衣的眼神，略染风霜的眼尾暗藏威压，冷色的眸子稍一倾转，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向上迸发，恍惚间，沈云珂忽觉被人掐住了喉管，再要开口却已是完全不能了。

“若非是个傻子，只怕也没胆量闯进来，我数三声，你若说不出口，此后你纵然想说，也不会给你机会再说了。”

他哪里傻了？沈云珂一时愣怔，没想通这句“傻子”的来由，但他确实不是自己要来此地的，来回挣扎了数次，终于奋力挤出声音：“说、我说……”还未道出叶秉的名字，沈云珂又开始腹诽：“你想我说出来，也得让我能开口才行啊！”

白衣冷然看着他，又掐了半晌才松手，沈云珂脚下总算踩到实处，本想再拖延一阵，白衣眸中的冷色如有实质，恨不得令他洞穿，沈云珂不敢再迟疑，唇齿微张，“叶”字已经吐露，身后蓦然传来响亮的人声：“堂堂金鸢盟盟主，欺负一个说不出话的智障，若是传出去，不怕天下耻笑么？”此人居然就是金鸢盟的盟主蔡明桓？震惊之余，沈云珂顾不上计较来人口中的“智障”二字，当即从上至下好好将蔡明桓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