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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尘缓缓回头,目光森冷地瞥向库娜:“酋长还有何事?”

见一尘竟面露厉色,库娜心里一个咯噔,不由松开拉他的手,微僵道:“法、法师真要吵醒她吗?坐莲姑娘说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来打扰她。”

一尘勾唇一笑,抬眸望向那顶漆黑的帐篷,神色出现库娜从未见过的柔:“是吗?可我不仅要吵醒她,还打算将她抱到我的帐中。”说着,又望回脸色煞白的库娜,方才的那抹柔已换成了冷:“酋长若无事请回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库娜还能怎么样?青着张脸悻悻道了别便离开了。

重新再望回不远处的那顶帐篷,一尘心中说不出的迫不及待,抬步就朝小帐篷而去。慢慢走近,忽然,一阵微弱的声音传入他敏感的耳中,脚步不由一止。

这声音他听过,就在昨夜,那逼仄而闷热的浓黑之中,由他身下传来,一下一下,忽轻忽重,忽深忽浅,似一袭绸带从耳畔钻入,趁他沉醉,一圈圈将他的心缠绕,再一点点勒紧到窒息,再不能思考。

她怎么了?为何发出这种声音……一尘心跳失常,脸颊烫热,仿佛浑身血液全都涌了上来,蓦地,一滴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滚落下来。

又是鼻血。

一尘用帕子捂鼻,脚尖一转,略显仓皇地隐入了几尺之外,那块堆放稻草的隐僻角落。

他闭眼靠在堆地高高的稻草壁上,无奈地叹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这是今晚的第二次了。

前晚在树洞中没有失态是因为吃了数粒清心的丹药,不然,滴在她脸上的就不只是汗,更不可能做到撑那么久。如今丹药用尽,只能靠意志让血停止了。

一尘一边耐心止血,一边侧耳听了好一会儿,发现那声音逐渐消失,须臾,他的血也止住。抬头看了看月亮,子时已过,他竟在这里呆了半个时辰,不知她是不是也睡着了?

他终于来到了帐篷外面,而方才的迫不及待,也变成了小心翼翼。

朝里轻唤:“坐莲姑娘。”

里面没有回应。

“睡了吗?”

还是没有回应。

越不回应,他越想进去。

“我进去了。”

话说完,抬手轻掀帐帘,一眼就看到小榻上,向里蜷作一团的人。

她换了身圣胡安服饰,血红的长褂,洁白的里衬,头发从额上开始,分成数道地一路编成长辫,俏皮地散在耳边脸上,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不可能不知道,在他面前,一个睡姿他便能出卖她是否睡着,一个呼吸声便可暴露她是否心潮澎湃。

所以,她这僵硬的姿势和发颤的呼吸声是故意为之吗?

按以往,他会冷眼旁观,再无声离开。可现在,他淌满了柔软的心不仅让他冷不起来,还让他情不自禁抬步走近,立在塌旁紧紧看着上面躺的人儿。

可好些了?

今日的事我没有在意。

明日我们要进雪山,为防你睡过头,跟我同睡一帐吧。

这三句盘旋在心底一整晚的话,此时就压在一尘的舌下,只要塌上的人发出一点声音,身体晃动一下,他便会将它们说出来。

然而,塌上的人却纹丝不动,就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预想的所有情景全都没有发生,仿佛过了漫长的一季,直到空气完全冻结。

一尘眸底爬过慌乱无措,一侧耳根早已绯红。

他这是怎么了?还说要将人抱到自己帐中,却连话都说不出口,将他难成了这样。

她这是在惩罚他吗?她究竟有什么神通,为何知道仅凭这样就能将他逼疯?

发觉血液再次沸腾不秩,身体出现异样的躁动,一尘握了握汗湿的掌心。罢了,明早她若还这般使脸色,装进马车之后有的是时间修理。

一尘吸了口气,倏然转身,抬脚而去。消失在帐口的一角披风带起风,将苏厌厌肩上的一缕发吹荡而起,轻落在一双紧闭却泊泊溢泪的眼。

直到一尘离开得足够久,一个黑影闪入了帐篷:“坐莲姑娘,准备好了吗?这法师真够磨叽的,等得我都睡着了。”

塌上的苏厌厌动身爬起,她看起来像个老人一样有气无力,那双红肿的眼却是又沉又冷。

“准备好了。”

——

天就要亮了,一尘系着披风走出帐篷,一个仆从走来告诉他,马车就在部落门外候着,就等他和坐莲姑娘上车了。

一尘与平常那般,向仆人合十感激。当他走向营地角落的一顶帐篷时,神色平静地也和平日没任何不同。只在走到帐篷外,向里低唤坐莲时,眼里淌出丝丝的柔。然而,在连唤数声也不见回应后,眼中的柔慢慢变成了疑,待掀开帐帘,看到里面除了冰冷的空气什么都没有后,眼中的柔即瞬间凋零,只剩下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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