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你叫鼻涕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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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厌厌这回尴尬了，居然忘了进城前刚吃了午饭，支吾道：“其实……其实我……”一尘目露疑问，“其实是因为我想吃这里的烧鸭，听说崇延的烧鸭全北翰最好吃了。”一尘眉头微挑，徐徐写下：“可叹，果然被贫僧养成馋猫，此番苏施主又如何感谢？”

苏厌厌不解，只见一尘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一团牛皮纸裹住的什物，轻轻放在了她的掌中。软热的牛皮纸里，散发一股逼人的肉香。

“这是……”

苏厌厌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纸包，不敢抬头去看一尘一眼，因为眼泪已聚到了眼眶：“真香……我现在就想吃。”

一张纸由对面移到了膝下：“去城外护城河可好？”

郊外的护城河边，苏厌厌呆呆看着手上印着“崇延”大字的油纸，扒开一角，露出一片烤得酥黄流油的鸭肉。

苏厌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淡淡的忧愁里含着一丝丝甜，抬头看向身旁的那个人。

他就站在河床边，迎面眺望着宽阔而浑浊的河面，微凉的河风将他额前散下的一缕发吹得飘起，他的背挺得笔直，右手轻搭身后，就算身着陈旧的短打，站在这杂乱荒芜之地，也掩盖不了他如莲般高洁脱俗的气度。

苏厌厌喉咙一哽，忍不住启唇。

“师父。”

苏厌厌一唤，他就向这边望了过来，日光照在他脸上，睫毛的阴影刚好笼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视线，却能感觉到从里传递过来的丝丝温柔。

苏厌厌舌尖泛着涩，心底直发苦。

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有三两友人关心庇护，没想竟一夕破灭，最信赖敬佩的人竟是最心狠手辣的，这位初识不久，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的一尘师父却待她最真。

一尘见她眼底泛红，迟迟不语，脸上出现了担忧。

但苏厌厌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吸了吸鼻子，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将鸭子凑鼻闻了闻，张嘴就咬了下去，边嚼边向着一尘夸口大赞：“简直好吃得没天理了！”投入地完全不顾糊得鼻子下巴都是油：“末学一路上大鱼大肉的，您看，都长胖了！我说怎么路上尽是遇到乞丐，原来是羡慕我命好，跟对了好人能吃香喝辣才凑过来的！”

一尘被她夸张的马屁逗笑，蹲下身拿树枝写：“原来你喜欢吃肉，可苦了跟着贫僧日日素食。”

苏厌厌忙摇头摆手：“跟着您走一遭已是末学修来的福分，怎能在您面前嚷着吃肉。”

一尘莞尔：“嘴油。”

苏厌厌喊冤：“天地可鉴，末学对一尘师父是一片赤诚。”

一尘眼睫微垂，再抬起时，眸中凝起异常耀人的光：“那么，跟着我，可好？”

看着地上的字，苏厌厌停住了咀嚼的动作，缓缓抬头：“师父的意思是……”

一尘眸光闪动，袖管里的手不觉收紧。

“要收我为徒？”

一尘闻言一愣，而那边的苏厌厌已放下鸭子，起身向他诚恳地合十深拜：“一尘师父，感激您对末学的肯定，您是得道高僧，又师出有名，末学资质平庸，愧不敢当！您慈悲为怀，定是惦着我救过您，又孤身一人，才如此照拂。上次我也说过，师父不必放心上，换是一只小羊羔落水我也会救的。”

一尘静静看着她的头顶，眼中闪过无奈，走过来坐到她身旁的石头上，并示意她也坐下继续吃。

苏厌厌见他没有否认，便笃定他是这种意思，抱着鸭子重新坐下来：“其实我十岁那年就想让净辉师父收我做弟子，在安静的寺庙中敲钟念佛。后来看了些书，听人说了一些有趣的事物，又觉得在这之前，得先尝尝人生百味，参出点儿佛道才不会亵渎佛祖给予的斋饭。于是我省吃俭用攒盘缠，就想在这两年出去走一遭，然后就给我遇到师父您这样的贵人了。

我从未想过路上能有同伴，孤身惯了，养了些坏毛病……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不懂怎么与人相处，处得太近我会心慌失分寸，受了恩惠又会惶恐有负罪感，怕要承担责任……没想到与您一起，我渐渐将这些忘了，好像跟着您，天涯海角都走得到。这一路您从不显山露水，低调助人无数，令我感悟颇多，最后才发现，我才是这段旅程中受您恩泽庇护最多的人，只让我看见那些好的，善的，美的……”

说了这么多，苏厌厌一次也没敢看一尘一眼，怕一看就不能把这番话说完了。

她努力地把喉咙里不断涌上来的酸涩咽下去，生怕被他看到自己在强撑：“您看，我又得意忘形，不知分寸了……”说到这里，苏厌厌朝他傻笑了一下，然后才发现，一尘一直撑颊静静注视着她，状若入神一般。

苏厌厌用力抿了抿发颤的唇角，鼓起勇气让自己迎视一尘的目光：“所以，一尘师父，我决定在此与您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