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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明帝看着那触目心惊的数字,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当下没忍住,又下了道旨意给邵瑜,要求他务必将欠银全都讨回来,甚至明旨写了不管是皇亲还是勋贵,一律同人。
这道旨意,伴随着邵瑜表态清算所有欠银之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已经传入了京中官员的耳中,小官们瑟瑟发抖,而真正的达官贵人们,却全都不当一回事。
消息传进陈家,传到现任的安国公耳朵里,他只是随意的听了一耳朵,就笑了一声“自不量力”,甚至因着些许和原身产生的不虞,安国公还想着火上浇油,当下就肆无忌惮的派了府里的管家,拿着自己的名帖,再去国库借点银子。
安国公府的管家又上门,户部的人也颇觉头痛,这安国公府是天子的外家,安国公更是皇帝嫡亲的表哥,他本就权势滔天,背后又站着太后、德妃以及七皇子,这样显赫的门庭,户部自然是不敢得罪。
可如今这情形,若是再借银子给安国公,只怕面对皇帝也不好交代,可若是不借,只怕要给安国公记恨上,进退维谷之下,郑尚书将这皮球踢到了邵瑜脚下。
自来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安国公家的管家虽是个下人,但见到邵瑜,他也丝毫不虚,开口说道:“邵大人,我家国公爷差我来借银子,郑尚书道如今国库借银子的事归您管,还请您通融通融,尽快批了条子,莫要磨蹭,耽误我家国公的大事。”
邵瑜接了那条子,看了一眼上面的银钱数额,便皱起眉头,问道:“国公的大事?他借三万两银子要做什么大事?”
“国公爷今日晨起,看着家里的园子不舒服,想要拆了重修,手头缺银子,这才想着借一点。”管家笑着解释道,也丝毫不觉得安国公此举哪里不妥当了。
邵瑜闻言,有些好奇的问道:“国公爷又要修园子?依稀记得上月他才修了清水山庄,这次他要修的是城中的园子,还是城外的园子?”
管家习惯了扯着安国公府的名头做大旗,因而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反而耐心的和邵瑜解释道:“就是国公府里的园子,这院子修建的时候匠人们不用心,弄坏了风水,如今国公爷想着,要请一个高人来重新规划。”
邵瑜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风水坏了确实是件大事,可马虎不得,国公爷可定好了要请哪位大师?”
管家眉头皱起,这是安国公随说的一个理由,细究起来管家压根就答不上来,只得说道:“邵大人,如今那高人还未定下,老奴也说不清楚,只盼着您莫要推诿了,若是惹怒了我们国公爷,后果怕不是你能承担的。”
邵瑜微微挑眉,他如今好歹也是正二品的官员,没想到这安国公府出来的一个管家,说话都这般不给面子。
其实倒是邵瑜误会了,若是正常的正二品官员,安国公府的人定然是客客气气的对待,但邵瑜却是曾经参奏过安国公的人,安国公深恨邵瑜,故而他的下人,对待邵瑜也不会那么客气。
“管家的意思,就是国公爷的意思吗?”邵瑜问道。
管家亮了亮手里的名帖,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国公爷虽未亲至,但他临行前已经将所有事物交于老奴,邵大人,您还是快些,不要让我们国公爷久等了。”
“国公爷想借钱,也行啊。”
管家闻言立马笑了,他只当邵瑜此时转变态度,是打算为了从前参奏的事情向安国公赔罪,便说道:“那还请大人尽快批了条子,待老奴回去,定会在国公爷面前替大人多美言几句。”
邵瑜也笑得开怀,说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个道理你们国公爷一定懂,等他把前面的欠款清了,这条子我立马就批,保证他修园子的事情,一刻都不耽误。”
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后,方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邵大人,你这是要针对我们国公爷?你可看清楚,我们国公爷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您与国公爷作对,就是在与太后作对,你心中还是仔细思量为好。”
邵瑜却摇了摇头,说道:“管家此言差矣,本官按照规矩办事,怎么就成了针对国公爷,这规矩是陛下定的,国公爷如果觉得这是在为难他,那是不是在国公爷心里,他是凌驾于陛下之上的?还是你觉得,在太后心里,国公爷这个侄子,比陛下都要重要?”
“邵大人您可别胡说,我们国公爷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邵瑜嘴角微微扯起,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意思就是,国公爷也要守陛下定的规矩咯?如今陛下,正在催着各家还钱。”
管家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若是不应下来,那就是说国公爷比皇帝还大,但若是应下来,岂不是他答应了国公爷要还钱。
邵瑜也不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立即朝着身边的人说道:“安国公这般支持陛下,如此忠心耿耿,这事定要替他好好传扬一番,好让京中人都知道国公爷是何等忠臣。”
“邵大人,邵大人慎言,国公爷没说这样的话,您别出去胡说啊……”管家急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管家,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国公爷虽然没有说这个话,但是管家你也说了,你的意思就是国公爷的意思,你就就代表了国公爷,这不就是传达了国公爷的心意。”
管家立时辩解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代表不了国公爷,邵大人你别胡说……”
邵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管家你就别谦虚了,你放心,国公爷如此忠心耿耿,本官定然会在陛下面前好好替他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
管家此时欲哭无泪,听着这“美言”两个字就心下一颤,这句话倒是正好应对了他之前说要在国公爷面前替邵瑜美言的话,管家此时如何不知道自己被邵瑜摆了一道,如今的问题,已经不是国公爷还不还钱了,而是他这个管家到底死不死了。
“邵大人,这事可不好出去胡说呀,您高抬贵手,放过老奴可好?”管家为了阻止此事发生,他已经直接跪下来求邵瑜了。
邵瑜立刻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您是国公府的管家,宰相门前还七品官,您怎么着也得是个六品官吧,大家都是官,可别乱跪。”
管家听着邵瑜这嘲讽,立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邵瑜却半点不在乎他的想法,而是朝着底下的官员说道:“快写个条子出来,就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写。”
管家倒是想长跪不起,但奈何他没想到,邵瑜一个文官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想到如果自己来户部一趟,钱没借到,反而成了来户部替安国公表决心的,只觉得眼前一黑。
管家眼泪都急的掉下来了,说道:“邵大人,我之前有失礼之处,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
邵瑜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大喜事,你哭什么呀,国公爷有如此觉悟,真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啊,你回去带话给国公爷,就说我邵瑜,敬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管家见邵瑜怎么说都不听,甚至事态也真的朝着他预想的发展,吓得身子都瘫软了,一想到自家老爷欠的那笔巨款,以及如今安国公府账面上所剩不多的存银,这笔钱就是卖了他这个管家都还不出来呀。
他都无法想象,自己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主子的质问。
“大人,真的要这么写吗?”替邵瑜代笔的书吏官拿着笔,半晌不敢写最后那一句话。
邵瑜却跟没事人一样,说道:“无事,你写便是,写完盖上我的大印。”
那书吏官没了办法,最后还是写好了那一纸条文,接着拿起一旁邵瑜的官印盖上。
“来人,将管家送回安国公府。”
邵瑜唤了人来,将管家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们可得客气着些,管家代表的是安国公,你们要像对待国公爷一样对待他,可不能怠慢了。”邵瑜叮嘱道。
管家刚刚直起来的腿,吓得又软了下去,他就这样被一堆侍卫搀扶着往国公府走,除了侍卫们,身旁还跟着一队人。
这队人手里个个都拿着乐器,一边走一边吹拉弹唱也没歇着,口中高喊着:“安国公高义,自愿变卖家财归还欠款,助圣上充盈国库。”
一路这般敲锣打鼓到了国公府门前,有侍卫前去扣门,待将管家送到安国公手上之后,这队人又一路敲锣打鼓高喊着口号回了户部。
难得有这样热闹的场景,竟然惹得京中爱好吃瓜的百姓兴奋的跟了一路。
“他们喊的是啥来着?”有路人问道。
立马有人答道:“好像是说什么安国公还钱的事情。”
“那钱还了吗?”
有人不确定的回答道:“好像已经还了?还是打算还?我没听太清楚。”
不过一日之间,安国公还钱的事情就传遍了京里,各家虽然得到的消息早晚不一,但却比市井里要准确多了,知道安国公打算还钱之后,与之交好的人家,立时就要将安国公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户部银子呢?”安国公看着两手空空的管家,不高兴的问道。“他们不借,老奴说了这是公爷要的银子,但是他们就是咬死了不借……”管家小声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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