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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归城这孩子是从后宫谁的肚子生出来的,旁人或许不知,要不然也是有猜无凭,但曲右相何许人也,原本寄予厚望的嫡长女皇后,怀胎十月里太医诊了又诊,几乎确定是男胎,眼看将要临盆,眼看她就能生出个带曲家血脉的唯一嫡皇子,毫无疑问的下一代皇位继承人,给曲氏一族锦上添花带来无上尊荣,却突然就从皇宫传出消息,说曲皇后难产而亡一尸两命,所有的期愿瞬间化为泡影,曲伯庸焉能善罢甘休?
曲氏打探消息倒也不难,皇帝瞒天瞒地,到底不好瞒得过前皇后的母族。名门贵女,一国之母,说没就没了,哪是一句轻率的“难产而亡”就能盖棺,退一万步,就算是真的难产而亡,个中细节还得给人娘家一个明白说法,何况撒了个弥天大谎,要圆谎哪那么容易。
不有心透点消息,万一曲伯庸大闹朝堂非要彻查皇后死因,这事更不好收场。
何况太后既知,曲皇后生母堂夫人焉能不知。
皇帝必不可能亲口承认,但有些事情,即便没得亲口承认也能心里有数。
曲灵均是从曲伯庸那儿听说的,在他坚持不肯信皇后堂姐是简单的难产而亡,曲伯庸拦他不过时,无奈告诉了他,曲馨则是刚好在门外,无意听见,被曲伯庸当场发现后又不能拿侄女怎么样,只能严厉叮嘱万不可再说与旁人了。
曲灵均天资聪颖,当日还是十几岁少年,但已能揣测出圣上用意。圣上去母留子,又并没有费心一定要瞒过曲氏,不外乎就是想警告曲氏,如今你们的手伸得过长了,曲氏外戚的枝叶已经到了需要皇帝亲自动手修剪的时候,留下这个继承人,又从小让他知晓生母为谁,虽永远不能在明面上将他归属曲氏,但私下里,孩子心里总会感念母族血亲,倘若曲氏识趣,从此收敛锋芒安分守己,不论在今朝还是待到父崩子继,荣华富贵同样少不了。
伯父的野心还是太大了,曲灵均每每念起,都万分无奈。
曲伯庸的心思曲灵均也清楚,一个身份永远不能抬上明面的皇子外孙,他心里再记得再感念,也比不上能摊在大太阳底下见人的,几乎就像个私生子了,他从小与生母一族隔绝联系,在养母膝下长大,与养母背后的武将势力亲近,能保证他几十年后还能仅为一丝血缘念着自家?根本就虚无缥缈变数良多,踏不着实地的东西。
世代名门家大业大的曲氏,怎么能悉数押注在这上头。
权倾朝野的曲右相永远是利益大过亲缘的,何况还是素无交集的亲缘,既然永远不能认回来,干脆就弃了。
他选择了能光明正大唤他一声外祖父的齐瑄。
他一定要未来的皇帝能当着人前称他曲伯庸为外祖父。
曲伯庸转而扶持齐瑄,无疑是拂了皇帝的脸,属于“不识趣了”,这么多年皇帝没给过什么重话,也没下过什么重手,曲伯庸自认开国功臣,又在上一代皇位之争中对今上有拥立之恩,皇帝总要顾及他的功勋容让三分,因而未必不可一试。
但曲灵均不赞同,尤其近年这些小一辈年纪渐长,长安城动静越来越多,曲灵均心下频频不安,总劝曲伯庸万事过犹不及,莫要自负,往日的情面总是有限的,能容得多少消磨?历来功高盖主的下场都是大祸临头,越是起楼百尺,一朝不幸坍塌,就越是粉身碎骨。
他的伯父要是能听进去就好了,曲灵均叹息。
他总劝曲伯庸收手,大抵便因如此,否则簪缨之家的子弟,哪有人不望家族昌荣不衰,惟惧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不久,威骑将军林初与镇军将军关延年率南征军南下,皇帝亲往城门相送。
转眼岁末,新春气息愈浓,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准备团圆过年,朝廷没几日都要开始停朝了,这时却收到北境戍边军的一封加急军报,说北境突生动乱,北晏军来势汹汹,戍边军吃力,请求朝廷派兵。
长安城原本将迎新春的松快气顿时绷紧,这次洛亲王齐瑄主动请缨,以前次北征没能肃清敌方使其今日卷土重来为由,全揽过错,请求再次出征将功补过。
皇帝急思一夜,允了,除裴英杰外,其余仍用原北征将领,因为少了其中一位正将,便让原副将楚慎行补为正将,另一副将殷骥则因跟随裴英杰多年经验丰富,调往楚慎行身边为副将帮衬参谋,骠骑将军堂从戟仍用回了原在西境的副将。
皇帝的旨意一早下来时,正逢陵王府的早膳时辰,齐璟才刚把筷子拿上手,闻言蹙眉道:“单单除去了裴英杰?”
单墨道:“卑职听来的消息,说是裴将军上次北征落了伤病还没养好,正好前阵子不是说昭合公主有了身孕,所以陛下体恤,此番让裴将军留京了。”
“这说法怪怪的。”秦洵坐到桌边了还在束头发,“我看被扣下了还差不多吧,裴英杰是不是出岔子了,还是得罪谁了?”
“这……卑职惭愧,实在不知。”单墨是真惭愧,自感连个消息都打探不来着实是办事不力,“其实公子所言不假,平日咱们打探消息有难有易,但总的还算顺当,但此番……似乎是从上头那儿就捂紧了,确实反常,像是有隐情。”
木樨正端盘过来,闻言忍不住插话:“反正那裴将军也不是咱们的人,他有没有事,咱们才不管呢。”
秦洵笑了笑:“事出反常必有妖,谁都想隔岸观火,但总得确认了那火烧不烧得来对岸才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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