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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都打了一场,秦洵觉得犯不着再跟齐琅多计较,左右也计较不出个好歹来,但瞅着齐璟脸色,秦洵心想坏了坏了,自己已经揍过齐不殆一顿,要是齐璟没忍住也把他这不成器的弟弟揍一顿,那这事可就没这么容易了结。

地上溅成不规则圆点的鼻血鲜红刺目,落入跌倒在地的齐琅余光里,齐琅迟钝察觉疼到麻木的脸上有液体流过,一抹,一手鲜红。

他猛地抬头:“齐归城你疯了!”

秦洵动手,齐琅气归气,说不上意外,但齐璟动手,齐琅面上作惊怒之态,却压不住心底的惶惶。

他根本没想过齐归城会揍他。

秦洵想去扯齐璟的衣袖,欲将齐璟拉到自己身后随便打打圆场,谁知齐璟恰好往前一步,衣袖软凉的布料从他指缝滑出,黑宽滚边上的金线绣花从他指尖一拂而过。

秦洵眼尖地发现不远处子苑的门口,候着齐琅的姜轲在主子被一拳打倒时就入了门内,在齐璟抬步上前的瞬间握紧了腰边佩剑,又往这处移近几步,盯紧齐璟的下一步动作。

齐璟一手覆上齐琅的头顶,动作里的意味绝非爱抚,齐琅头皮一麻,感觉到他掌下隐忍压抑的力度,僵着身体不敢动弹,有一瞬间觉得,齐归城或许是想用这只手一使劲,让自己脑袋和身体分家。

“下不为例。”齐璟沉声。

齐琅吞了口唾沫:“什么?”

“一次,我当没听到过,但不会有下次。倘若再从你齐不殆口中说出今日这番话,不论我亲耳听见,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绝不轻饶。”

齐璟会对秦洵说一次又一次根本不作数的“下不为例”,但他对别人说的“下不为例”就一定是较了真;齐璟也会无奈又纵容地点着秦洵鼻尖说很多次“绝不轻饶”,但也只有对别人说的“绝不轻饶”,是真有下狠手的打算。

齐琅毫不怀疑,皇兄云淡风轻的“下不为例”、“绝不轻饶”的分量。

秦洵上前俯身,握住齐璟手腕暗示性轻轻捏了一把腕骨,而后将齐璟的手从齐琅僵麻的脑袋上扒下来,瞥见门口的姜轲好似是松了一口气。

齐琅除了刚开始抹那一手,之后都没管自己鼻血,这会儿血都流到了下巴,乍一看狼狈中颇有几分可怜,秦洵心下一叹,对齐琅扬起笑:“年纪小不懂事,总是要教导教导的,蓉王殿下,记着你皇兄说的话,以后再乱说话指不定还要挨揍,一回生二回熟,我都怕揍你揍上瘾。”

“你——”齐琅觑了眼齐璟,压着气没敢骂出来,一转头冲门口喊了声,“姜轲!”

姜轲快步走来,把齐琅从地上扶起。

齐琅将手里几册书扔给他:“拿着!”随即掏出手绢胡乱擦擦血,头也不回地离去。

秦洵望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啧啧”两声:“其实我原本是想打圆场的,结果实在没忍住,对着齐不殆那张脸我就想嘲讽他,唉,坏毛病,我就不改。”

他又拿手肘捣捣齐璟:“那是姜轲三号吧?我就对当年那个一号的长相有点印象,回京之后见着的二号三号,我都记不住脸,还挺忠心的,看方才那架势,你这手要是在齐不殆脑袋上多留些工夫,估计他就要冲过来拔剑逼我们放人了,啧,那可是行刺啊,真是那样,齐不殆不久就要再换姜轲四号了。”

他自语半天齐璟没反应,转头见齐璟兀自盯着自己,眸深如潭,脸色倒是从森冷状态抽离,柔和了不少。

秦洵双手捧起他的脸:“怎么了哥,还不高兴呢?看着我你也不高兴?”他想起什么,又去捉齐璟的手,捧着唏嘘,“刚才挺使劲的吧,你这手打得疼不疼啊,我给你呼呼气。”

齐璟倾身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而郑重:“我不会让别人乱说你的。”

他抱得很紧,体温隔着薄薄春衫熨得秦洵身前一烫,秦洵回手抱他,笑道:“我脸皮厚,不怕人说的。再说了,哪有那么严重,齐不殆是在危言耸听,不说别地,单说我们长安,风气多开放啊,豢养男宠的都一抓一大把,更别说我们俩是郎有情君有意,不用担心。”

秦洵心里清楚,在他们的关系里,齐璟承受的压力要比自己大得多。

秦洵不过是朝臣之子,在家中长辈的庇荫下,他就是学其他富家纨绔们养个把男宠满足龙阳之癖,都不是什么足以震惊朝野的荒唐事。

但齐璟不行,他是没明着冠上名头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就算对男人有心思,玩玩男宠便罢,明面上哪有当皇帝的不立后纳妃。

古往今来,皇权之争里用姻亲来稳固地位是约定俗成,拉帮结派、平衡朝势,都离不了姻亲二字。齐璟守着一个秦洵,主动放弃了这条路,在这其中损失多少的揽士机缘,为了弥补又付出多少心血精力,秦洵就算不得全知,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明明“陵亲王龙阳之癖”比“秦三公子龙阳之癖”影响更甚,齐璟却还担心秦洵会因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开心,方才对齐琅动手,也不过是为秦洵出头,不愿意秦洵被齐琅说得那么不堪,假如齐琅单单只是言语冒犯齐璟,照齐璟一直以来待这不成器弟弟的习惯,几句话说不通八成掉头就走懒得再理会。

秦洵哪会不知,又不想挑明了说,只能玩笑着安抚他。

怎么办,心疼死了。秦洵把脸埋进齐璟的肩。

他略一琢磨,附上齐璟耳畔笑道:“你是要一直抱着我不松手,还是让我快些去收拾东西回景阳殿,我们做做能让你高兴起来的快活事?”

齐璟呼吸顿了一拍,被秦洵敏锐捕捉到。

秦洵继续逗他,说话时故意往他耳朵上轻轻吹气:“怎么,不愿意?我算算啊,都好几天了,你挺能忍啊。”

暮春三月,天气正从温暖和煦逐渐往入夏的薄汗感过渡,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更是起热,齐璟没直接回话,却是松了臂膀把他从怀里放出来,不用看都准确把他勾在自己腰带上的手顺下来,轻轻拍了拍:“快去收拾。”

秦洵取笑:“你看看,一说你就等不及了。”

“快去!”

但回到景阳殿的二人也没急着快活,还在御书馆那会儿齐琅讽刺齐璟大忙人一个并不是胡说,及冠后的齐璟要忙的朝堂事务确实比从前更加冗杂,今日急着去给秦洵善后,手边还余了些没忙完,秦洵也不闹他,在书房跟他一张桌案对面而坐,先做做季太傅下的惩罚任务,抄起书来。

等到齐璟的政务忙完在收整桌案,对面的秦洵突然推过来一张纸,齐璟取上手一观。

是情书。

但不是那张玩笑似的写给小少年们借鉴的所谓“情书范本”。

那张情书范本秦洵其实写得很随意,完全是当时被小少年们缠得没办法写来糊弄他们的,随意到押韵都没顾全,几乎是大白话拼上各种辞藻堆砌,通篇在表达一个意思:

你好看,你真好看,你贼拉好看。

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贼拉喜欢你。

秦淮当时被季太傅喊去训话,有幸一瞻,像秦大才子这样的文人雅士对诗词歌赋尤为讲究,差点没被弟弟的破烂文采给气死。

通篇都在兮来兮去强行文绉绉,细读之下实则不知所云,好比说某一句的意思大概是“你端碗兮如西子捧心”,就差没接一句“你睡觉兮如驾鹤西去”。

后来秦洵腆着脸问过长兄怎么样,秦淮脸色很臭,“狗屁不通”说了一半,想到秦微之这德行好歹没写什么“颠鸾倒凤”、“巫山云雨”去带坏人家,又顿感欣慰,算了,他改口,说得软和了些:“乱七八糟。”

今日齐璟从季太傅那拿到已经揉皱的情书范本,他的性子自然说不出诸如“狗屁不通”的字眼,却是摇摇头,无奈又好笑地也评了句“乱七八糟”。

被秦洵从桌案对面推过来的情书应是这会儿工夫刚写的,墨迹还很新,齐璟扫了一眼,不说多有文采,至少不是乱七八糟了。

城有郎君兮,昆山之玉。

银汉耿耿兮,比之弗如。洵舟同渡兮,青山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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