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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洵是日上三竿的时候被长兄秦淮硬扯起来的,齐璟不在房里,他盘腿坐在床上,眯懵着眼还未醒透。
“我待会儿与你师长一道用午膳,而后便去平州驿馆,这几日我宿在那边,归城说两日后你同他去广陵一趟,要待几日?”秦淮不管他睡没睡醒,坐在桌边径自同他说话。
秦洵抓抓凌乱的头发,茫然问:“什么广陵?我去广陵?”
秦淮一脸嫌弃:“他跟我说两日后带上你往广陵去,他这趟督巡就还余下广陵一州,至于你,快回京了,去向广陵先生道个别。他是没同你说还是你没记着?”
“噢,大概是我昨夜喝多了,说了也记不住,他就姑且没提吧。没事,反正我没意见,听他的就行。”秦洵掩口打着哈欠,“齐璟在广陵得留些日子,我的话,反正是得跟着你回京,在广陵待上两日也就够了,拖沓太久耽搁了秦侍郎的事,我可担不起。”
先前齐璟和他说过,近日长安那里礼部事务繁忙,秦淮大概得提前些日子回京,至于秦洵,比起黏在齐璟身边,当然是跟着亲大哥同行才像话,不得不跟齐璟暂且分开。
“你也知道。”秦淮轻哼一声,“那你不若到那日早上也早些起,辰时见。”
“这么早!”秦洵瞪大眼,“哥哥!”
秦淮冷漠:“我不是齐归城,别跟我来这套,就这么说定了。”见秦洵痛苦地倒回床上,抱着被子边打滚边哼哼,秦淮强硬片刻松了口,“算了,你在广陵辰时起,行吧?起了就别磨蹭,早些赶到平州西郡城门外会合,你懂事些,莫要给底下护卫们添乱。”
秦洵敷衍地“嗯嗯”回着,歪在床上又打算再会周公。
“……还睡,把你手边醒酒汤喝了。”
秦洵掀掀眼皮,果见床头小案上一只小碗。
昨夜在酒的后劲下醉过去,今日醒来确感太阳穴隐隐作痛,好在并非烂醉,也没过敏,不严重,秦洵本琢磨着多躺躺睡睡就消散了。
“大哥好贴心。”秦洵复又坐起身子,笑嘻嘻去够那只碗。
秦淮没好气:“贴心的是你家好哥哥,要不是他走前特意叮嘱,我高兴管你?”
秦洵没理他,拿碗时瞧见碗底压着一张信纸,他取上手一观。
“有事外出,记得饮下,傍晚时归。”
端润流逸的行楷,出自齐璟之手。
秦洵将醒酒汤一饮而尽,笑哼道:“趁我还在睡觉就走了,不厚道,存心叫我抓心挠肝地想他。”
露骨的言辞叫秦淮平静表情裂了一裂:“才大半日见不着,把你腻歪的,归城赶着时辰办事,人人都跟你一样要兄长扯着嗓子才能喊醒,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佣工送来了昨夜拿去洗的衣裳,除了秦洵先前穿出门的那身红衣,还有昨日穿的新衣,一大早就晾了出去,给整个上午的日头晒了许久,蓄着皂角混合温暖阳光的气味。
秦洵从床底翻出只木箱,秦淮好奇瞄了一眼,见打开的木箱里分隔开大小几个格子,每个格子里东西都不一样,有书信,有换下的旧发带,还有零碎的小玩意,看着都不是新物了。
“你来了江南也爱收集旧物?”秦淮忍不住问。
秦洵家里的床底下也有几只这样的木箱,装的也都是这么些零零碎碎的旧物。
秦洵头也不抬,找了个信封将齐璟留给他的字条装好,放进了书信格子里:“我又不是闲得没事瞎收集,都是这些年齐璟来平州买给我的,才花些心思收着。哦,除了这堆信里面还混了几封长安寄来的,你的信也在。”
秦淮不经意瞥见书信堆里几封完好未拆的,眸光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从信封上父亲的落款移开目光,无言看着秦洵收好箱子后还心情很好地拍了两下。
“大哥今日去驿馆记得让人把我这箱宝贝一并搬着,我要带回长安!”秦洵把木箱推回床底,就着佣工方才送衣裳时一并送来的用具洗漱,掬了水往脸上抹着清洗。
秦淮朝床底露出的木箱一侧看了许久:“微之,你自己拿捏好分寸。”
秦洵父母皆常年在外不着家,秦洵从生下来起,几乎可以说是在秦淮和齐璟两位兄长的身边轮换着长大的,或者不如说秦洵和齐璟二人都是被大他们好几岁的秦淮带大,一手带大的秦淮很了解,自然清楚秦洵与齐璟二人间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在提醒他,回了长安不比在外头,一个父母都手握重兵的将门公子,与一个卷入夺位之争前景尚不明确的皇子,这样的两个人走得太近,并不是多好的事情。
“我自有分寸。”秦洵两手撑在水盆边缘,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汇于下巴尖,随着他笑着说话的动作晃落滴入水盆里,“分寸自然是有的,分开不行,我黏惯了他,离不开他。”
秦淮啐了句肉麻,嘲他:“真要说起来,我这长兄如父的也是自你小将你带大,怎么就没见你黏我这么紧,离不开我?”
“你这比得就不恰当了,兄长与夫君哪能混为一谈!”秦洵拿手巾抹干了脸,面不改色地吐出“夫君”二字。
秦淮再不想搭理他。
秦淮临出门前想起什么,回头来道:“昨夜听闻你们食堂方向有异响,不知可是出了什么事,不过很快平息,我便无多过问。”
秦洵拧手巾的动作一顿,略一寻思:“哦,没事,八成柳北苍喝大了去挤狗窝睡觉,跟他大黄妹妹打起来了吧。”
“……那只黄狗不是公的吗?”
“瞎说,我们大黄明明是个小姑娘,沈柏舟验过的!”
“……”
秦洵不跟长兄同去与长辈们用膳,他打算在临行前再和齐璟一道拜别师长,秦淮走后他估摸着将近午时,穿戴好去跟陆锋一起吃食堂。
刚送回房来的两套干净衣裳被秦洵随手扔在床上,他来回挑了几眼,还是捞起齐璟新给他的那套白底红边绣白桃的穿上。
结伴而行的两位少年郎给端盘的同门让了让道,顺着楼梯上得二楼来,择了个靠窗的空桌落座。
陆锋抹了把面上薄汗,撸起袖露出两截麦色小臂,任敞窗外吹入的轻风拂走热气。
秦洵瞥了他一眼,噙着笑轻轻一声“啧”,陆锋心知他这是想说自己太不讲究举止,当没听见,懒得搭理他。
二人的仪容大不相同,陆锋江湖子弟,常年习武,轻便的窄袖劲装马尾束发是惯常打扮,衣料每每以吸汗耐磨为主。
秦洵则喜着广袖轻衫,还非上乘衣料不穿,平日常穿纯色红裳,这会儿则穿着昨日穿回来那身新衣,长发仅用发带在脑后半束半散,随意得好似不当心就会松散开来,撑死是个不至于完全披头散发的梳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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