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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珠说完了便走,顾芝便似笑非笑地讽刺姜姒:“你们姜家的姑娘,还真是身娇体弱不好养活啊。”
“三姐身子骨素来不错,才情也是一等一的,今日无缘得见她一手簪花小楷,也真是遗憾了。”
姜姒夸的其实是自个儿,真是一点也不害臊,偏生要把姜妩赶上架去,她啊,只等着这火噼啪地烧起来,看看姜妩能在这焚身之火上跳出何等“惊艳”的一支舞。
总之姜姒是一肚子的坏水儿,言谈间对她那个三姐真是推崇备至。
而姜妩,实则被她当了替死鬼。
顾芝与谢银瓶以前更是不曾与姜家的姑娘有过什么接触,看姜姒说得这样真诚,还以为是真。
她们各自联了诗,吟咏今日天夷道场事,或是吟咏海棠,姜姒也是头一回在旁人的面前作诗,粗粗下笔,也不怎么过脑,随手写就,显得粗糙无比,自然无法与顾芝相比。
三人之中最有灵气者,自然非谢银瓶莫属,一写出来便让众人为之赞叹,她自己却不在意。
顾芝听见众人都称赞谢银瓶,说谢银瓶果然是才华惊人,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这才是真正的京城第一才女。
至于顾芝这个原来的京城第一才女,众人却非常有默契地没有说话。
在联了一回诗之后,顾芝也终于从打击之中回过神来,转而去恭维谢银瓶,还旁敲侧击地打听将她哥的事。
谢银瓶心下厌恶,可也照顾了顾芝的面子,并不揭破,顾左右而言他。
渐渐地,顾芝问得多了,谢银瓶再好的耐心也受不了,终于说了一句冷淡的话,道:“我哥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顾小姐是知道的,我哥花宿柳眠从来没个正形儿,家里也没人能管得了他。若您是真感兴趣,回头我叫我哥来,你自个儿去问他吧?”
“这……这多不好意思……”
顾芝心下有些惊喜,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来。
可是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坏了。
果然,一抬眼,顾芝发现谢银瓶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眼底还透出了几分终于没压抑住的鄙夷。
那一瞬间,脸皮薄的顾芝终于羞红了脸,匆匆起身告辞,再不敢多留。
得,这一下烦人的人终于走了。
姜姒不动声色地捧着茶盏,一口一口喝着。
谢银瓶抬手按了按自己额头,脸上表情也松快了,转头对姜姒笑道:“怕是你也烦了她吧?”
“……有吗?”
姜姒照旧一副纯善模样,眉眼弯弯地看着。
姜姒与谢银瓶并非同类人,谢银瓶的灵秀是心底发散出来的,而姜姒的灵秀则来源于前世的苦痛与今世的破茧。她经历过旁人不曾经历过的事情,也犯下过一些已经无法挽回的错误,如今是重来一遍,所以处处小心谨慎,并且前思后想。姜姒要谨慎得多,并且心思,甚至说心机,深沉许多。
有时候,姜姒觉得自己坏透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善心的。
然而这样“有时候”与“有时候”的矛盾,却让姜姒彻底地明白了一点:她很虚伪。
就像是很多事情是她自己做的,也有人看出来是她做的,可不管旁人怎么想,她永远不会承认。
因为,她虚伪。
现在,谢银瓶明着问,姜姒却偏偏不答。
也许是被姜姒这样的回答给堵住了,也许是在思考姜姒这样否认背后存在的深意,谢银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眼底带着几分好奇:“我方才觉得,姜三姑娘晕厥的时机,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
不巧合才怪了。
姜姒道:“适逢其会罢了。正如三姐所言,日后以文会友的机会还多,瓶儿姐姐何必着急?”
谢银瓶闻言也觉得是,只是姜姒是避开了她话中最要紧的一点,避重就轻,这样的态度本身就暗示了什么。
她并非什么人情世故也不懂的木头,心底早有了自己的想法,见姜姒也是绕着弯地不想谈,也就顺着不说了。
“我曾以为我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过见了姒儿妹妹才知道什么叫聪明。也难怪……”
姜姒则笑:“天底下竟也有瓶儿姐姐这样厚脸皮的,竟然夸赞自己聪明。”
“长了耳朵的都该听得出来,我这不是夸自己,而是夸你,你竟怪起我来!”谢银瓶嗔她一生,而后又揶揄道,“你既说我自夸,我少不得要夸自个儿一番了。我在我们家,可是第二聪明之人,一人之下而已。”
第二?一人之下?
姜姒下意识地想问第一是谁,可眼帘一垂,便已经想到了答案,由是便没有发问。
谢银瓶顿觉有趣,道:“寻常人该问我,第一是谁,姒儿却不问,想必是已经猜着了?”
“……我觉得,还是你聪明。”
姜姒永远都在和稀泥,打太极。
现在,谢银瓶算是知道了,这一位姜四姑娘,还真是难缠之中的难缠,天生的弯弯绕肠子,满腹的心思。
按理说,这样的人谢银瓶该不喜欢,偏生这一位处处得她的心,对她的胃口,还老是想跟她说话。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两个人随意聊了聊,便各自别过。
谢银瓶看着姜姒的背影,只觉得傅臣射错联的可能很低,姜姒怕才是那背后用簪花小楷写下“秾艳场中试澹泊”一句的人。
那么……
赵蓝关说,当时谢乙搭了弓,站在暗处,近乎与傅臣同时射出了一箭。
所以,她大哥喜欢的到底是谁?
若是姜妩……
那一瞬,谢银瓶忽然觉得心下微颤。
正所谓是朋友妻不可欺,姜四姑娘明摆着就是傅臣心仪之人,傅臣与谢乙又是至交好友,若谢乙也心仪于姜姒……
这都是什么烂账啊!
谢银瓶扶额,心想谢乙难怪转了性,她是听说过的,姜姒对傅臣这一位至交好友,一向是敬而远之,她与傅臣青梅竹马,偏生连谢乙的面都不曾见几回,更不用说说上几句话了。
那么现在,问题出现了:这件事,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娘?
谢银瓶已经踌躇上了,姜姒浑然不知,已回到了老太太的身边。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瞧着她,今日一出,姜姒这风头才是真正出大了。
至福之人,又与从来不曾露面的谢银瓶交上了好,如何不令人欣喜?
可反观之前被她寄予了厚望的姜妩,竟然如此不争气。
老太太想着,便看向了姜妩,只见她用丝帕遮着自己半张脸,垂着头,一副委屈模样。
她不这样惺惺作态还好,一这样,老太太火气更大,只冷声道:“都是自己找的,拎不清的蠢货,看你日后怎能嫁个好人家!如今,你便自己多烧两柱高香,看看那四位里是不是有人能看上你了。”
姜妩眼圈一下红了,她事后也知道自己不仅丢了颜面,失去了不少的机会,也知道自己失了老太太的喜欢,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把自己给坑上了。
凭什么姜姒就能一路顺风?
今日风头最大的又是她!
真真叫她心里膈应死了!
姜姒姜姒,前阵子老太太还厌恶着她,现在又舔着她,老太太也就是个傻子,风往哪边吹她就往那边倒,说好听了叫现实,说难听了就是墙头草,只不过她是个老太太罢了。
老太太看不见姜妩的眼神,可略靠后一些的赵嬷嬷却是看了个清楚,心下便觉得三姑娘这是要作死了。
老太太这边好一阵发作,数落过了姜妩,这才带着人一起下山去。
走的还是来时的山道,可是才下去没多久,便撞见了浩浩荡荡的公主仪仗。
今日和靖公主也来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现在撞上却让姜姒等人没有想到。
姜姒如今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性,下意识地就朝着路边走,最靠边的位置。而姜妩则在最旁边,她还伤心地捂着自己的脸,想着自己脸上被赵嬷嬷掐出来的瘀狠,就算是听说公主仪仗过来了,也根本没在意。
和靖公主今日一直压抑着怒火,早朝之后在御花园里,父皇问了傅臣那些话,虽然傅臣拒绝了,可她依旧怒火中烧。
见过的那个姜姒跟她争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姜家庶女都敢跟自己争?
姜姒最起码还长得漂亮,容貌端方,若叫和靖公主说一句扪心的实话,她不如姜姒,姜姒也有资格与她争。
可平白杀出来一个姜妩,叫她如何能忍?
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女,净会这些妖巧卖弄的事。
和靖公主最短处便是诗文,叫她作这些,头都能大几圈,当夜在小瑶池会上便差点气炸了,她父皇今日还问傅臣是不是中意那姜家庶女。听着那意思,父皇怕是要在傅臣答一声喜欢之后,便赐婚呢。
呸!
什么卑贱东西!
如今坐在肩舆上,和靖公主一眼便看见了旁边的姜妩,因为姜妩恰好挡住了路。
这一刻,和靖公主所有的怒气,终于集中在一起。
爆发了。
“何人连本公主的仪仗都敢阻拦?!来人,抓过来,掌嘴!”
终于离开道场。下山时候被公主掌掴,马匹受惊,姜妩推了姜姝出去,赵蓝关救了姜姝,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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