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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眉沉思的萧拓察觉到她的举动,回眸一笑,转到她右侧,握住她的手,“回家。”

“嗯,好。”

通往大殿的路上,横陈着萧拓率兵带回来的几十具尸首,皆以白布蒙面。

于琪匆匆赶过来,肃然道:“阁老,那些?尸首之中的禁军同僚,已经送回各自家中,余下的那些?刺客——”

“不?用管。”萧拓脚步未停,“请皇上来好好儿看看,她会处置。”

于琪称是,转身去寻皇帝。走出?去一段,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转身一看,留意?到那对璧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由笑了。

这就好。纵然萧夫人受了委屈,纵然萧阁老震怒,身边总归是有个能分担的人,心情很快就由疾风骤雨转艳阳天了。

皇帝口谕下来,守在?萧府外面的禁军立刻知会了门房,遂严整有序地撤离。

是以,萧府门前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宁。

萧拓半路找辙下车,攸宁等了他?好一阵,待他?回来才明白,他?是找地方处理?伤口更换衣服了,笑,有点儿无奈。

马车趋近萧府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非常挂念非常想念这里的一切的。

一下马车,老夫人等人就迎上来。

“攸宁,你怎样?”老夫人眼中噙着泪,握住攸宁的手,关切地问道。

攸宁心头一暖,笑道:“娘,我没事,一切都好。”

“都怪老五,连累了你。”老夫人把小儿媳搂到怀里,落下泪来。

攸宁和二夫人、四夫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萧拓和二老爷、四老爷看着这一幕,都是笑微微的。

攸宁哄得老夫人收了泪,一行人这才转到福寿堂说话?。她和萧拓自然是避重就轻,点到为止。

大家也都了解他?们的性子,知道与其听他?们说,还不?如等着听朝堂传出?来的消息。老夫人又见夫妻两个脸色都不?大好,催促着他?们赶紧回房歇息。

二人称是,告辞之后却吩咐管事,不?要?把不?妥当的消息传到老夫人耳里。虽说老人家迟早会陆续得知今日?全部情形,但早知道不?如晚知道,没必要?替他?们后怕。

随后两人才回了正房。

仆妇们都等在?院中,见到二人俱是面露喜色,齐齐行礼,不?少人笑中含泪。

萧拓就觉得,媳妇儿的人缘儿是真不?错,笑着打赏。

进到屋里,待得攸宁洗漱更衣之后,丫鬟奉上饭菜,她和萧拓也的确是饿了,坐在?桌前大快朵颐。

用过饭,两人很有默契地起?身,去了静园。

说起?来,攸宁这次是不?守信了,给俩虎孩子的提示是四五天才能相见,而她提早来了。但这算得上小小的惊喜,倒也不?需在?意?。

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初六、十九明显感觉到了异常,这两日?都是从早到晚地等在?门口。

这一次,它们对萧拓的态度明显有些?不?同,似是察觉到他?不?舒坦,一改往日?的无所顾忌,撒娇起?腻时都温温柔柔的。

攸宁动容。

“德行,没我们俩就活不?了似的。”萧拓对着两个虎孩子,照旧没好话?。

攸宁微笑,心里又是一阵酸酸软软。

到傍晚,两人才回到房里。

老夫人派人来传话?,免了两人的请安,让厨房加了几道菜。

草草用饭之后,萧拓直接就倒在?床上要?睡。

攸宁不?依,“把外衣脱了,要?不?要?再?包扎一番?”

萧拓无法,只得起?身除掉外袍,“没什?么,别大惊小怪的。”

“……”攸宁没经历更没见过这种人和这种情形,随后就见他?纯白的中衣上,肩部、背部、腹部都渗出?了血迹。

她咬住了唇,转身去了外间,着丫鬟唤来大夫——因着担心家中临时有谁不?舒坦,她特地请了给自己医治的两位老大夫在?府中。

萧拓没辙,知道她不?能心安,就别想消停。

大夫过来之后,给萧拓诊脉、开方子、又一次重新包扎伤口。

攸宁一直在?一旁看着,越看脸色越差。

他?伤势之于寻常人来讲,哪一处都算得严重,她真不?知道更想象不?出?,他?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的。

等到萧拓服下药,窗外已是黑漆漆一片。

攸宁留了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上了床歇下。

他?侧躺着,仍如往昔,拥她入怀。

她默默地依偎着他?,但稍稍保持着距离,免得碰到他?的伤,手落在?他?腰际,再?转到背后,轻轻地拍着。

萧拓无声地笑了,阖了眼睑,沉沉睡去。

攸宁明明乏得要?命,却是直到夜半才睡去,睡得并不?安稳,噩梦连连,早间醒来,对上萧拓苍白却沉静的面容。

她摸了摸他?额头。

他?发热了。

这是必有的症状。而且,伤他?右肩的兵刃上淬了毒,不?致命,但很麻烦,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清除掉体内的余毒。

她以肘撑身,长久地看着他?。

因为伤势,他?没有惯有的警觉,睡得很沉。

她抬手,手指轻轻抚过他?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弧度优美的唇。

她鼻端萦绕着的气息,交织着他?似有若无的清寒香气、灼热的体温和清苦的药味。

凝眸良久,她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

洗漱穿戴之后,攸宁去了福寿堂。昨日?说好了的,婆媳两个一起?用早膳。

老夫人见到她,笑眯眯地起?身下地,去往西次间,“小厨房备好了,只等你来。”又吩咐丫鬟传饭。

“真有些?饿了呢。”攸宁笑着,“阁老前几日?着实累着了,还在?睡。”

“昨儿我瞧着他?面色比你还差,到底是哪儿不?舒坦?”老夫人面露关切。

“肩背疼,请大夫看过了,要?歇息几日?。”攸宁只能这样说,“都怪我这个惹事精,他?不?急赶急地回来,也不?会这样。”

“不?回来怎么成?那他?岂不?是跟他?爹一个德行?”老夫人顿了顿,叹了口气,“你们两个都是做大事的人,有些?事如何也不?肯跟我交底,说了我大抵也不?懂,便罢了,你们好好儿过日?子就成。”

“会的。”攸宁保证,“一定会。”

“那我心里就踏实了。”老夫人神?色松快了几分,“老五是顺毛驴,眼下他?不?舒坦,你就让着他?一些?,只管用好话?敷衍着。”

攸宁嗯了一声,笑。

婆媳两个用过饭,攸宁回到房里。

萧拓还没醒,蹙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发热得更厉害了。

攸宁心慌不?已,一面遣人去请大夫,一面强行唤醒萧拓。

萧拓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她难得一见的惊慌模样,唇角扬了扬,“没事儿。”说完才意?识到,声音分外低哑。

攸宁不?说话?。

萧拓坐起?来,喝了几口茶醒神?,随后握住她的手,笑微微看住她。

攸宁坐到他?身侧。

他?轻柔地将她拥入怀里,“别怕。”

攸宁亲了亲他?唇角。

“也不?怕有毒?”他?没正形。

“不?怕。”她说,笑容愈发甜美。

他?也笑,温柔缱绻之至。是觉得出?,他?的攸宁待自己不?同了。以前抓心挠肝盼着的一日?到来了,没有以前以为的惊喜,只有庆幸。

庆幸自己到底还算运气不?错,不?会一厢情愿一辈子——他?是早就品出?来了,自家这小东西,都不?是千年寒冰,压根儿是千年顽石。

“我有点儿神?志不?清,也说不?了让你高?兴的话?,”萧拓拍拍她的背,“去忙吧。”

“好,大夫等会儿就来。”攸宁顺从地起?身。

去静园的路上,攸宁交代?筱霜:“昨日?朝堂上的事,你去告诉阿元,仔细说说皇子公主掉包的事,让他?有所准备。记得,不?要?掺杂你自己的看法,不?妨多?留几日?。”

“奴婢明白。”筱霜正色应下,快步而去。

攸宁到了静园,找出?十来张六尺对开的画纸,一张铺陈在?大画案上,其余的备用。

她要?画两张图,一处寝陵地宫的堪舆图及布阵图,不?论哪张,都是庞杂之至,没可能一次完成,而这两张图是相辅相成的。

固然是清晰地存在?脑海之中,可落笔到画纸上又是另一回事。出?错便只能重头来过,而且干扰记忆。

脑力与运笔毕竟不?能并行,前所未有的考验定力和耐心。

叶奕宁和杨锦瑟在?清云寺多?逗留了半日?,上午陪着钟离悦在?近处游玩,下午两人送回府,之后,杨锦瑟打着呵欠说要?回家睡觉去了。

叶奕宁自是不?会阻拦,返回府邸的路上,她弃车策马,闲闲游转在?京城。

这两日?发生的事,真值得官场中人费尽思量。可她思量的只是与虎谋皮的首辅的不?易,攸宁的不?易。

攸宁还是受委屈了,交出?那些?东西,总归是意?难平的。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坐骑带自己到了以前分外熟悉的地带。

转过一条街,她在?转角处带住马,展目望向一所很不?起?眼的小四合院。

那是林陌发迹前的居所。

此刻门前停着三辆马车,仆人正进进出?出?地忙碌。

这是唱哪出?呢?

叶奕宁挑了挑眉,策马离开。

回到家中,亲信禀道:“焰公子来京城了。。”

叶奕宁展颜一笑,“好事啊,阁老大抵快如愿了。”

亲信目露困惑。

因着心情好,叶奕宁就解释道:“阁老为了萧夫人的病根儿,遍寻良医可不?是说来听听的,去年把这事儿委托给了焰公子。焰公子落力搜罗一圈儿,总能捞着一两个能对症下药的。要?是没结果,他?也不?会来京城。”

亲信释然而笑。

叶奕宁舒心地透了一口气,端茶来喝。

焰公子,指的是扶焰。

扶家不?论在?何处,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因为富可敌国?,亦因手握漕帮。扶焰成为漕帮帮主,是三年前的事,即使远在?江浙沪一带,因着这位帮主当时不?过二十岁,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扶焰掌领漕帮之后,很快就把刺儿头收拾服帖,且得了当朝首辅的支持——当然,这是只可意?会的事儿,谁也不?会傻呵呵说破。两男子达成了莫种默契,朝廷、漕帮便在?相安无事的前提下,屡有互惠互利之事。

两年前,江湖中多?了一个高?手云集消息最是灵通的佐焰盟,不?消半年就扬名,成了谁也不?敢惹的存在?。盟主正是扶焰。

寻找圣手这种事,萧拓可不?就得让扶焰帮一把手。

转过天来,下午,叶奕宁昨日?在?林陌旧居前的困惑得到了答案:林陌上了折子,自请削去爵位,另辞去官职,作为寻常士兵入北地军营。折子到了萧拓手里,准了,又去皇帝手里转了一圈儿,皇帝也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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