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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恸之中的杀戮(3)
叶奕宁步履生风地走进萧府正房。
真?有许多时日了,她都没与攸宁好好儿说说话。想宽慰,想开解,却又晓得言语的分量太轻,说了全无用处。
她只能等,等着攸宁自己缓过来。
相见之后,攸宁携她到内室,开门见山:“有件事要你帮忙。我要活捉长公主,但是杨锦澄总带人盯着她,未免有些?碍手碍脚的。就算皇上当即就能猜到是我做的,也不能给她留下可以追查的蛛丝马迹。”
叶奕宁道:“这倒是不难。我偶尔没事也会过去瞧瞧,对她的路数心里有数,来一出调虎离山就成?了?。”顿了顿,又道,“引开杨锦澄和手下,我的人就能办。”
“那好。”攸宁道,“先前还以为或许要用到杨锦瑟。”
“可千万别。”叶奕宁忍不住笑了?笑?,“你再用她爹娘吓唬她一回,她就真?疯了。而且这类事我们两个不相上下,你信我,绝对能帮你成?事。”
攸宁也笑?了?笑?,说起另外一件事:“关在北镇抚司的那名死士——就是安阳郡主手里那个,有没有可能让他改口供,说安阳郡主与长公主面和心?不合,曾先后两次暗杀长公主?”
那件事,叶奕宁揽到了手里,是当私活儿来做的。
北镇抚司那边常遇到这种事,御前的红人杨锦瑟、杨锦澄时不时就会借用几间牢房,关押一些?来路不明的人,那边的人非但不会过问,反而会自动回避,以免知道太多招致祸事。
如今叶奕宁的地位已然不输二杨,北镇抚司给她的待遇自然也是一样的。
那名死士早就招供了?,只是攸宁前一阵一直没顾上问,叶奕宁也没必要总提,就继续把人关着。
“这事儿也不难。”叶奕宁道,“安阳郡主已经死了,死士对她生前做过的事张冠李戴一下而已,没道理不答应。”
攸宁微笑,“你试试,他不肯的话,就处置了,横竖我手里还有一个。”
“你这是——”叶奕宁问道。
“安阳郡主的死,长公主的失踪,台面上要有个解释。”攸宁道,“如果安阳刺杀我的事传出去,那么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萧阁老反杀了?她,来日辽王万一兴兵,打的旗号一定是清君侧,那可不成?。”
这种黑锅,她不能让萧拓背。
叶奕宁释然,沉了?沉又问:“安阳这回是做了?什么,才?让你出手的?”
“她想杀我,罪不至死,想动阿悦,就是罪该万死。”攸宁道,“行了?,没别的事儿了,你去忙吧。”
叶奕宁反而让自己坐得更舒坦些,“我有什么好忙的?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打算赏我顿饭?”
攸宁打趣道:“是不是当官的人都喜欢蹭饭?”
“嗯。”叶奕宁点头,一本正经的。
攸宁莞尔。
姐妹两个说了?大半日的话,官场上一些?事、东家长李家短,叶奕宁说的多,攸宁听的时候多。
攸宁也只能听着,这一阵很多时候就像梦游一般,听到什么也不往心?里去,计较的只有放在心里那些事。
叶奕宁看得出,攸宁是在强打精神应付自己,但她只能让她勉为其难——有人在跟前打岔,总比独处伤怀要好。
庙堂之上,皇帝着锦衣卫与刑部合力追查安阳郡主一案。虽然她听到这个消息,就能确定是攸宁做的,却也相信,她的人手不会留下证据,当然了,就算有,萧拓也会帮妻子销毁的。
另一面,她亲笔写了?一道旨意,命人八百里加急送至辽王手中,大意是非常不好意思,你妹妹死在京城了,看起来是被暗杀了?,我已安排人彻查此案;你很有必要来京城一趟,与礼部当面商议安阳郡主的丧葬事宜;最好还是过来一趟,也能一起过个年。
萧拓气定神闲,继续忙着秋闱的事。决定开设恩科的时间有些?晚了?,各地学府层层筛选人才又不能敷衍行事,甚至学子赶考耗费在路上的时间也要考虑进去,秋闱的时间较之往年就迟了?月余。
还好,进行的算是很顺利,再过十来天,这件事也就了了?。
至于辽王的事引发的骚动,他只觉得那些官员吃饱了撑的瞎担心?:辽王送了?朝廷一大笔军需,对于国库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但对于辽王来说,可是确确实实放了不少?血。军需不充足,反什么反?
换个角度来说,萧拓倒是希望辽王这就造反,仗打起来容易,能早些让他彻底消停。
但是辽王又不傻,就算他傻,他麾下的将士也不傻。
所以,辽王起码得到明年才?会生事——总要留出筹措军需拉拢盟友的时间。在那之前,不外乎是跟朝廷来回磨烦。
只是连他也没料到的是,没两日,京城又出了一件大事:长公主失踪了?。
消息是杨锦澄禀明皇帝的,皇帝又晓瑜百官。
这件事,皇帝和萧拓起初都拿不准,都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长公主被人掳走了?,二则是长公主故布疑阵,主动销声匿迹。
长公主自己最明白是怎么回事:累极了?小憩一阵而已,醒来时,已身在黑漆漆的燃着油灯的暗室之中,且被人捆成?了?粽子一般。
她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事实,怀疑自己是做噩梦却不能醒转:居然敢劫持她?这是疯子才?办得出的事!
同一时刻,攸宁在和老夫人商量:“娘,我想回兰园住三两日。”
老夫人当即笑道:“是不是叶大人有不少?悄悄话要跟你说?”故意逗小儿媳。
攸宁笑?了?,“是啊,不但她,我也有很多悄悄话要跟她说。”
“那就回去,想住几天住几天,家里的事你的大丫鬟就能替你打理,没什么放不开手的。”老夫人抚了?抚她明显消瘦下去的小脸儿,目露疼惜,“多吃些?好吃的,这一阵着实瘦了不少?。”
“嗯,我跟奕宁可着劲儿胡吃海喝。”攸宁感激地笑道,“住两日满够了?。”一般超过两天不见她,初六就会有些?打蔫儿,十九也会巴巴儿地跑到园门前张望外面大半日。
“那也好,跑出去时间长了,我们也想你。”老夫人说。
“等我搜刮些奕宁的好东西,抢回来借花献佛。”
老夫人笑?出声来。
攸宁起身道辞:“我派人知会阁老,安排一下这两日的事。”
“去吧。”老夫人笑?着颔首。待得攸宁出门之后,笑?容便一点点转为不忍。
要到什么时候,这孩子才?能走出那份殇痛?如今分明是对很多事都没了?兴致,提不起劲儿了。
攸宁麻利地安排好房里和内宅的事项,又去静园看了?看初六十九,便带着筱霜离府,回了?兰园。
她回兰园自然不是为了?与奕宁作伴,只是为着这两日要专心?处理一件事。在萧府却整日不着家的话,总归是不像话,让谁都难做。
不知天光几许的长公主被人带离了?暗室。
她在这过程中才知道,暗室位于地面之下。
长长的石阶尽头,是一间灯火明亮的房间,陈设陈旧但洁净。
屋宇中间设有一张同样陈旧的八仙桌,低矮的桌案一侧,攸宁盘膝坐在软垫上,手边一盏热茶,瞥见长公主,眸色冷漠。
长公主被带到八仙桌近前,束缚身形的绳索倏然松开。下一刻,两名身形窈窕而身手绝佳的女子将长公主按在坐垫上,继而站在她左右。
“唐攸宁,你是疯了不成??”长公主惊怒交加地质问,“居然劫持当朝长公主,是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活腻了不成??”
“比起你此刻的样子,我还是喜欢你装得温和有礼的样子。”攸宁牵了牵唇,道,“没有人劫持长公主。长公主消失不见,是因极可能杀害了安阳郡主,是以畏罪潜逃。”
长公主骤然一惊,“我就知道,安阳郡主必是遭了你的毒手。”
攸宁审视着她,明眸微眯,“你不就是想让安阳郡主死么?怎么我让你如愿了,你反倒不高兴了?”
“……”长公主嘴角翕翕。
筱霜端着一盏茶走进来。
攸宁对她打个手势。
筱霜到了长公主身边,二话不说,捏开她牙关,把茶灌了?下去。
茶有些?烫,筱霜的动作又有些?重?,引得长公主一通呛咳。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长公主问道:“什么?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攸宁失笑,“不是一天不吃不喝了?么?好心给?你喝杯茶而已。”
鬼才信。长公主恨不得把喝下去的茶呕出来,却晓得攸宁的三个手下定然是身怀绝技,她做点儿什么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攸宁喝了?一口茶,“我把你关起来,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你还能跟我闹绝食不成??我谅你也没那份儿骨气。”
长公主敛目片刻,让自己镇定且冷静下来,再开口,语气总算正常了?:“你把我关起来,到底想做什么?”
攸宁轻轻一笑?,“我正在想。”
“……”长公主抿了抿唇,“你想要什么,我或许可以帮你。”
攸宁不接话,沉了?片刻,对筱霜和两名手下一摆手。
三个人即刻退出去,且反手带上了?房门。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对这一点,长公主到此刻仍是匪夷所思,“就算把我杀了?,你也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或许我只是气儿不顺,找个人撒气而已。”攸宁道。
这时候,长公主觉出有些?不对劲了:身形软绵绵的,气力正一点点流失,连抬手的动作都有些?吃力。
“这会儿倒是不需怕,给?你喝的那杯茶,的确加了?点儿东西,让你力弱一些?。”攸宁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万一你跟我拼命,以我这身板儿,一定会吃亏。少?乱动就能坐着跟我说话,当然,你要是愿意躺地上,我也喜闻乐见。”
长公主快气死了,可事实好像就是攸宁说的那样,她终究不想太过狼狈,双手有些?吃力地扣住八仙桌边缘,以防自己不定哪一刻就歪倒在地。
“你问我想要什么,的确有。”攸宁和声道,“你的公主府要热闹一阵子,锦衣卫和刑部要寻找蛛丝马迹,证明你到底是被劫走,还是自己逃了?。这样一来,我就没法子亲自过去,搜查你不愿示人的那些东西。我要知道你暗中还在与哪些人勾结,你手里所有不见光的人手名单。能否帮我如愿?”
“怎么?听了当初那些事,对皇上心?生同情,要帮她除掉隐患?”长公主讽刺地笑了?,“她值得你这么做?”
当然不值得,但是攸宁却反着说:“对,你那样算计她,害得她着实不轻,加之她与镇国公的渊源,我不介意帮她做些?事。”气人这种事情,是不需要分时候的。
长公主也的确被气得不轻,胸腔剧烈起伏着,只是情绪起伏越大,药的效用似乎也越大,她身形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攸宁话锋一转,全然是扯闲篇儿的语气,“附近的人都说这里是凶宅,能搬走的都搬了。我把周围几个宅子也一并买下来,没事就往这儿安置一两个瞧着不顺眼的人。
“你查过我,那么必然知道夏自安,就是顾夫人的娘家侄子。他开罪过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几个月了?。
“我倒是也没怎么折磨他,只是让心?腹把他身上主要的一些?关节打折了?,然后就请大夫给他接骨,等他好了,再打折。
“其实近来对他的看守不那么严了,他有不少?自尽的机会。
“可他居然还在苟延残喘。”说到这儿,她唇角扬了扬,颇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越来越觉得,越是不知廉耻的货色,越是没有死的勇气。”
随着她的言语,长公主不自主地想见到了那等酷刑,再看对方其实不该有的云淡风轻的态度,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攸宁留意到她的反应,嘴角一牵,“你放心,对你,我不会那么粗暴。好歹你也是深谙诗书礼仪的人,没必要让你那么折胳膊断腿的。
“上次你跟我说,曾用过一些?阴私手段,我琢磨到此刻,也摸不着门道——尤其是让人说实话的阴私手段的门道。
“不妨让我试试,反正都闲着,也没别的事儿。”
长公主眼中有了?惧色,下意识地摇头。
攸宁凝住她,“宫里和一些?门第发落人,灌药的时候不少?,药的种类也不同。“有一种能让人肠穿肚烂而亡,死之前要发作五到七天。这种听着凑合,但是折磨人的时间太短了,我还得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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