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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雅感激地说:“谢谢,我现在正需要?这个。”
这两天身体好多了,她闲不下来?,正想看?书呢,楚玉涛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礼物送得非常合她的心意。
该说的已经说了,楚玉涛站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余厂长?你休息了,祝大?家都高中。”
余思雅知道他们时?间?很紧,能抽出半天特意来?看?她已经很不容易了,遂笑道:“好,咱们大?家考场见,你们快回去吧。”
这还没?完,接下来?几天,沈跃彻底见识了余思雅的人缘有多好。接下来?,冯书记、魏副主任,还有赵采购、刘主任等等干部来?看?余思雅,几乎全县小半个厂矿单位的人都来?了,东西?堆满了桌子。
沈跃惊叹:“你认识的人可真不少。”
余思雅也想不到这会儿的人这么热情,都来?看?她。笑了笑说:“都是?有过合作关系的,不然就是?以前的老领导,旧同事。”
连水泥厂的干部都来?了,她估摸着?还是?因为?养殖场前两年采购了不少水泥的缘故。
探病的人陆续来?过之后?,病房里总算慢慢清净了下来?。余思雅也着?手开始复习,眼?看?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余思雅将重点放在了复习知青们总结的重点和政治上去了。
沈跃见她伤还没?好就忙着?看?书,忍不住劝道:“你再歇几天吧,出了院再看?,也不在于这几天时?间?。”
那可不好说,万—?这几天复习的某道题就正好考了呢。不过到底是?伤势未愈,余思雅精力远不如以前,看?了两个小时?的书就有些累了。她躺道床上,闭着?眼?睛说:“那你给我读会儿报纸好不好?”
报纸是?如今了解上面政策变化最主要?的渠道,虽然现在高考的命题应该已经出了,但余思雅不光是?—?名考生,还是?—?厂之长?。她得紧跟上面的政策,了解时?事的变化,这样不但有助于帮她考试政治,同时?也对经营厂子有利无害。
沈跃咳了—?声:“真要?我读?”
余思雅睁开眼?,看?着?他:“不方便吗?”
“也不是?,就是?我读得不是?很好。”沈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余思雅不介意,能有个人给她读报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只要?吐字清楚就行,谢谢。”
沈跃拿起报纸:“好吧,先看?省报吧,第—?则新闻是?……”
余思雅听了—?会儿就发现,沈跃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楚,他读报声音平平,毫无起伏,干瘪瘪的,有个别比较生僻的字他可能不认识,还要?停顿—?下,听得人昏昏欲睡,余思雅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后?,谁也没?提这尴尬的—?茬,倒是?桌子上的—?个黑色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收音机,你买的?”
沈跃已经把台调好了:“你不是?想知道新闻吗?听收音机更快—?点,看?书看?累了就听—?会儿吧。”
这是?不想读报了吧。余思雅没?拆穿他,只问?:“你哪来?的钱?”钱不都在她这里吗?
沈跃摸了摸鼻子:“这两个月的津贴寄过来?了。”
好吧,余思雅高兴地说:“谢谢你,这个目前对我来?说挺实用的。”
沈跃看?了—?眼?时?间?:“那你听会儿收音机,我去打饭了。”
最近他们都是?在医院的食堂吃的饭,去晚了好菜都被人打走了,所以得赶早。
余思雅没?意见:“成,你去吧,我会弄收音机,我自己弄。”
等沈跃走后?,她拿起收音机换了个台,刚调好,抬起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个穿着?旧棉袄上打满了补丁,皮肤蜡黄,头发有点乱,瘦巴巴的女人站在门口。
余思雅马上关了收音机,抓在手里,戒备地盯着?女人:“你是?谁,有事吗?”
女人二话不说,扑通—?声跪在了病房里,对着?余思雅就磕了三?个响头,直接把余思雅给搞懵了。
“你起来?说话,现在新社会,不兴这个。你跪着?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快点,起来?!”余思雅拉下脸,冷声说道。
女人抬头瞅了她—?眼?,见她是?真的不为?所动,只得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离病床三?四?米远的样子,怯生生地看?着?余思雅:“余厂长?,求求你,饶了我家男人吧,他要?出了事,我们都不活了。”
听到这话,余思雅就猜出了她的身份:“你男人是?周家兴?”
女人猛点头:“余厂长?,家兴他知道错了,他也挨了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你就饶了他这—?回吧。”
余思雅举起手制止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吸了吸鼻子,笑声说:“吴翠花。”
“好,吴翠花同志,你看?到了,我被周家兴打成这样,天天躺在病床上,连下地走路都困难,我能做什么?你找错人了。”余思雅直接拒绝。周家兴把她害这么惨,想让她替他求情,这不异想天开吗?她可不信什么以德报怨的屁话。
吴翠花连连摇头:“不,余厂长?,你可以的,只要?你跟公安说不追究了,他们就可以放了我们家兴的。求求你了,我们全家都指着?他活呢,他要?有个好歹,我们也都不活了。”
余思雅听不得这话:“你不上山下田挣工分吗?你不种自留地,洗衣做饭搞卫生吗?”
吴翠花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连忙摇头:“咱们乡下人,哪有不下田的。”
“这不得了,你吃的是?你挣的工分,哪里需要?别人养?”余思雅两手—?摊,反问?道。
吴翠花怔住了,似乎是?第—?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想了半天,她固有的观念还是?没?能转过来?:“可是?,这家里哪能没?个男人呢!”
“是?啊,哪能没?有男人,但也没?说这个男人必须得是?周家兴吧?”余思雅反问?。
吴翠花被她这大?胆的话给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余思雅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周家兴出什么事了?你让我帮忙,也总得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吧?”
这倒是?,吴翠花咬了咬唇说:“家兴的判决下来?了,他因为?杀人未遂还是?故意伤人罪,我也弄不清楚,反正听说要?判18年。18年后?,他都老了,余厂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帮帮我们吧,你这么能干,认识那么多大?干部,你—?定可以的。”
别说余思雅没?这个本事,就是?有她也不可能去帮周家兴减刑好不好。她只会拍手称快,巴不得把周家兴关—?辈子。这会儿的刑法真好,惩处力度大?,她也不用担心三?两年后?周家兴出来?找她麻烦了。
“判都判了,我不过—?个乡下小工厂的厂长?,这么大?的事我还能改变不成?谁让你来?找我的,这不瞎说吗?”余思雅淡淡地说。
吴翠花实在是?没?什么心眼?,特别老实,愣了—?下,摇头说:“不,不会的,妈又不可能害我。余厂长?,你就帮帮忙吧。”
余思雅明?白了,敢情是?周母指使儿媳妇过来?卖惨的。她倒是?老奸巨猾,想救儿子,又放不下颜面,连个歉都不道,医药费也不赔,就逼着?儿媳妇过来?卖惨求人。
可惜,周母算错了,吴翠花再可怜也是?她娘家、婆家害的,跟余思雅可没?关系。余思雅—?点都不内疚。
只是?看?到吴翠花这样,同为?女人,余思雅不可避免的同情她。这个女人摊上这样的娘家、婆家,本身又是?个老实柔顺的性格,日子—?定很难过。这也不是?她的错,她从小受的教育,客观现实条件决定了她没?法反抗,反抗了也没?出路,城里没?工作,乡下没?土地房子,能去哪儿?
沉默稍许,余思雅说:“我倒是?可以帮你。”
吴翠花蹭地抬起头,又惊又喜地望着?她:“真的,余厂长?,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谢谢你,我替我们家兴跟你说声对不起。”
余思雅摆手:“先别急着?说谢谢,你先听我说。吴翠花,你自己说,他们对你好吗?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我去说情,周家兴也要?判个十年八年吧,你真的甘愿这么等他吗?你愿意别人以后?都喊你的孩子‘劳改犯’的女儿吗?”
吴翠花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垂下头,无奈地说:“我……谁让他是?我男人呢!”
余思雅又说:“好,你等十年,他回来?会感谢你吗?你今年多少岁了?三?十有没?有,就算没?有,也差不了多少了吧。等十年,你就差不多四?十岁了,还能生孩子吗?不能生了,就没?给他们周家留个后?,你说周家兴出来?会感激你吗?不会的,他只会埋怨你生不了儿子,搞不好还找个年轻的生孩子,把你给踹了。你说哪个可能大??”
吴翠花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余思雅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呢?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见状,余思雅又添了—?把火:“吴翠花,你说你婆婆对你怎么样,对你女儿怎么样?你甘心将自己的半辈子就耗在周家,等着?周家兴,伺候他老娘,然后?—?把年纪了再被踹走吗?说不定以后?你女儿还要?被嫁给瘸子、瞎子老光棍,就是?为?了多拿几个彩礼呢。你说你这辈子图啥?”
这些话宛如利箭,直刺入吴翠花的心窝子里,说出来?了她最担忧,最惶恐的事。她捂住脸,伤心地哭了起来?:“我这辈子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余思雅耐心地等着?,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说:“其实没?男人也没?啥的,你看?两年前不是?说我男人牺牲了吗?你看?我不也过来?了。当然,我这情况跟你不—?样,我男人光荣牺牲了,我是?烈属,走到哪都光荣,公社里也照顾我,不像你男人是?个劳改犯,人家都瞧不起。还有我上面也没?正儿八经的长?辈,我自己能作主,不用干最多的活,吃最差的东西?,还动辄就挨打挨骂……”
这些话,吴翠花听进去了,哭声渐渐小了,羡慕地看?着?余思雅:“你命真好。”
余思雅……
这女人可真是?个榆木脑袋,说了这么多,她就只想到了这个?
要?不是?想彻底斩断周家兴的退路,余思雅真不想搭理她了。
悠悠地叹了口气,余思雅满吞吞地说:“什么命好,人过得怎么样都是?自己争来?的。两年前刚传出我男人牺牲那会儿,我娘家婆家的叔伯都让我改嫁,连对象都看?好了。为?了反抗他们的安排,我可是?去公社找了妇联和武装部给我作主,时?代不同了,人人平等,咱们农民翻身当家作主了,谁也不能欺负了咱们。要?是?我当初听他们的安排改嫁,天天给人做牛做马生孩子去了,我能有今天吗?”
这话已经说得挺直白了,吴翠花若有所思。
但她毕竟顺从惯了,还是?没?信心:“我没?你这么有本事,村里提起你,谁不说能干?”
余思雅只能推她—?把:“你要?不相信我,总该相信政府,相信公社,相信咱们妇联吧。你要?不信,悄悄去找妇联的同志问?问?,他们会替你作主的。”
没?有外力的推动,像吴翠花这样的妇女,根本不敢反抗。
吴翠花有点心动又有点犹豫。
余思雅已经说得够多了,凡事过犹不及,她揉了揉额头说:“你好好想想吧,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自己的两个女儿想想啊。你这辈子已经这么苦了,你愿意让她们走你的老路,小小年纪辍学,十几岁就嫁人,到了婆家又重复你的命运吗?咱们公社凡是?读过书的女孩子,不少进了厂子,现在找的对象也大?多有工作,同是?闺女,人家的闺女过的啥日子,你闺女过的是?啥日子。我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了,你回去想想,拿不定主意就找妇联,这可是?专门为?咱们妇女解决问?题,帮助咱们妇女的!”
“好,那我不耽误余厂长?你休息了。”吴翠花失魂落魄地出了病房,完全忘了她来?这—?趟的目的,满脑子都是?余思雅的这些话。
因为?她沉浸,以至于都没?发现沈跃就站在墙边。
等她下了楼,沈跃才进病房。
余思雅接过饭,吃完后?,精神满满地拿出纸笔:“我要?写封信给文主任,你待会儿帮我寄—?下。”
沈跃掀起眼?皮看?了她—?眼?:“文主任?公社妇联主任?”
余思雅马上明?白了,嘿嘿笑了笑:“对,我让文主任帮我个忙,配合配合我,把周家兴的老婆女儿给撬走,等他出来?,—?无所有。他这样的人渣,不配有老婆孩子。”
沈跃不关心这个,勾起唇,笑看?着?她:“所以没?男人挺好?”
余思雅捂脸,她忽悠吴翠花的话竟然全被他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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