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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堂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办公室。

他一路跑着过来,为了不穿帮,特意叫系统提前收好了投影。

按照过往惯例,俞堂也知道,在办公室见不到他的人,隋驷多半要生气。

但眼前办公室里的情形,未免还是有点诡谲了。

俞堂扶着门框,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打扰。

他这一犹豫,落在隋驷眼里,就成了喻堂对电击器无法抑制的本能畏惧。

“不要紧……喻堂。”

隋驷出声,他嗓子哑透了,吐字沙得发涩:“你——”

他不是有意打开的电击器开关,想问喻堂怎么关上这见鬼的东西,说到一半,却发现问了也没什么用。

他根本动弹不了。

电流精准控制在不造成不可逆身体损伤的临界点上,激烈的痛楚让隋驷眼前一阵阵泛白,手脚发软,没有半点力气。

电击器就是为了惩罚人专门设置的,一旦打开,没有别人帮忙,自己根本没办法关上。

“喻堂。”隋驷怕吓到他,尽力缓和语气,“我不知道怎么关这个,你过来……帮我关一下。”

喻堂站在门口,定定看着他,脸色微微泛白。

隋驷快没力气说话了,他看着喻堂,哑声催促:“快——”

隋驷嗓子里全是血腥气,还要再出声,喉咙忽然一梗。

他想起当年的休息室。

喻堂被经纪人惩罚,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隋驷记得,那次是因为喻堂每次和合作方说话都太紧张,吐字表意不清,练了很多次,怎么都改不过来。

隋驷看着经纪人把喻堂带走,心想无非是训几句话,再增加强度多练几回。

他回休息室的时候,喻堂蜷在屋角,像是没有力气,水捞出来的一样,全身都在轻轻打颤。

“隋老师,隋老师。”

喻堂发着抖,他的目光甚至已经有些隐约涣开的茫然,却依然努力伸手,去捏隋驷的一片衣角:“帮帮我,我……”

喻堂定定地看着他,脸色白的透明:“我很疼……”

隋驷没看出喻堂身上有什么问题,觉得喻堂是在说谎卖惨。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冷眼看了一会儿正在做戏的喻堂,把衣角扯回来。

……

隋驷用力闭上眼睛,忽然后悔得厉害。

那是喻堂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他帮忙。

喻堂再没对他说过自己很疼。

脚步声从门口进来。

喻堂回过神,顾不上别的,快步过来扶住他,伸手关掉了电击器的开关。

“别乱动!”隋驷心头一悬,看着喻堂扶住自己的手,“小心——”

电流不分人,不做好绝缘措施就贸然接触,难免也要被电流波及。

隋驷蹙紧眉,他听聂驰说了喻堂有多怕这个,回头看喻堂:“你没事?”

俞堂正嚼着系统紧急塞的防电击泡泡糖,不太方便说话,抬起眼睛,露出温温的疑惑目光。

隋驷稍稍松了口气,心底却更沉。

喻堂关掉电击器的时候,他看见了显示屏,现在的电流强度只有一级。

喻堂对这样的电流没有反应,只有一个答案。

喻堂早习惯了。

“为什么瞒着我?”

隋驷嗓子哑透了,语气发沉:“这不可能符合劳动法规定,为什么不申请劳动仲裁?”

喻堂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端了杯水过来,小声问:“什么?”

隋驷迎上喻堂的视线,闭了下眼,没再立刻说下去,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

喻堂学历太低,知识面窄得不可思议,跟着工作室做的这些年,也只接触了娱乐圈里有限的那点车轱辘事。

隋驷换了个说法,用他也听得懂的措辞,耐心解释:“你的工作合同里,那些条款,翻一翻,不可能允许他们这么对你……”

喻堂犹豫了下,把话咽回去。

隋驷不喜欢看他这样,皱了皱眉:“想说就说,怎么了?”

喻堂轻声说:“我没有工作合同。”

隋驷愣住。

“来公司的时候,您正在筹建独立工作室,就没给我签公司的合同。”

喻堂解释:“后来工作室成了,我上面没有更高的直属领导,也不好自己给自己打合同……”

“那时候,经纪人惩罚我。”喻堂温声说,“其实是为了针对您。”

隋驷喉咙发僵,他不知道喻堂怎么忽然说这个,张了张嘴,听见自己问:“什么?”

“合同要到期了,您要独立发展,公司一定不愿意。他们不能拿您怎么样,就会针对您身边的人……还好,当年您没受到什么影响。”

喻堂起身,取了条干爽的毛巾,快步回来,放在隋驷手边。

“是我的过失。”喻堂说,“这些年,公司方面的动作都是我个人单独应对的,没有及时培养能补缺的副手。”

喻堂回到办公桌前,把弄乱的东西收拾整齐,他垂着视线,显得很温顺:“我会尽力保证平稳过渡,但等我退下来,工作室难免会有一段时间的动荡。”

“接下来,如果您计划彻底脱离经纪公司单飞,这样的阻力还会更大,有可能波及到您身边的其他人。”

一说起工作,喻堂的语气就又立即恢复,变回那种像是被训练出来的利落平稳。

隋驷看着喻堂,胸口一点点沉下来。

俞堂蹲在沙发旁,在脑海里翻着剧情梗概,专心给他在规则允许的前提下剧透:“将来,我不在了,您要做好准备……”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

喻堂停下话头,看着自己被隋驷死死攥住的手腕,抬起眼睛。

他比当初瘦得太多了,脸色也不太好,嘴唇淡白,那双眼睛却被衬得更黑更干净。

喻堂不说话,安安静静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温柔湿漉,像是条被驯服了的沉默听话的猎犬——隋驷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他一直觉得,是他驯服了喻堂。

“你不在了。”隋驷慢慢出声,脸色难看得吓人,“是什么意思?”

喻堂被问得茫然,看着隋驷,没说话。

他不说话,隋驷反而清醒过来。

喻堂身后的办公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其实一直放着份文件。

隋驷刚才急着找人,把喻堂的办公桌翻了个遍,也自欺欺人一样,没去碰那份文件哪怕一下。

喻堂跟了隋驷五年,除了一场虚假的婚姻,隋驷没给过喻堂任何一个名分、任何一份正式合同。唯一亲手签过的文件,是开除喻堂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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