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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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自昨夜从乾清宫面见陛下,回来后整日将自己关在昭德宫中，拒不见任何人,而朱见深也再也未亲临此处，没有人知道前一夜他们二人之间就是发生了何事，就连周太后也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日子,汪直跑昭德宫的次数倒是勤快得很,只是贞儿依旧避而不见。

汪直没有办法，给暮姑姑塞了不少银子，又说尽了好话，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没有经过贞儿的准允,进了她的寝殿。

贞儿靠在榻上，手中在绣着些什么，抬眼看了一眼汪直,仿佛早已料到他定会有法子进来,她脸上的面色甚是平静。

汪直见她不动，“不为我烹杯茶么？”

贞儿淡声说道：“茶叶喝完了，只有白水。”

就算借给尚宫局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怠慢皇贵妃，如今万贞儿这里连茶叶都没有,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尚宫局,不用想就知是周太后的主意。

“我来是有要事告知给你。”汪直坐在椅上，为自己倒了杯水。

贞儿有些漫不经心，“我不想听。”

“纪淑妃没有小产。”汪直冷言开口。

贞儿拿着针线的手,微微一顿。

当初贞儿拿纪淑妃做样子，为给自己立威铺路，让宫女谎称纪凌云得了会染人的病，将她从冷宫挪去了安乐堂居住，比起纪凌云的狠毒心思，她这也算小惩大诫了。

“纪凌云见红小产，是太医…….”贞儿说到太医二字，思索了片刻，看着汪直得意的样子，才恍然大悟，“又是你收买的？”

“纪淑妃帮咱们除去了二皇子，说来也该谢谢她才是，不如索性让纪淑妃将孩子生下来，然后留子去母，也免得你膝下寂寞。”汪直知道皇长子的早夭，一直是贞儿多年的心病。若是她能养个孩子在身边，心中许能舒缓些来。

那晚，贞儿怕二皇子的事牵扯到汪直身上，将所有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朱见深看她的眼神，极为痛恨，可是他还在口口声声的诉说着对她的爱意。

贞儿跪在地上许久，问他会不会原谅她。

朱见深却说：“贞儿，我可以原谅你做任何事，可你杀的是朕的亲子。”他朱见深，可以为她负尽天下人。但是他身为皇上，不能允许自己的孩子这般枉死。

对贞儿的爱与恨，让他左右为难。

贞儿在等他开口，一直在逼问朱见深会不会原谅自己，或许只有他原谅了她，才能真的相信他是真的爱她。

可是朱见深却拂袖离去，只留下了一句：“你不是我的贞儿了。”

贞儿瘫坐在地上，久久才站起身出了乾清宫。她独自一人来到了宫后苑，看着当年自己一时起意跳舞遇到朱祁钰的那棵树下，默默流泪许久。

“郕王殿下……”她从口中说出了这熟悉的四个字，却又觉得有些陌生。

贞儿抬头看着天上的月光，一如当年遇到朱祁钰那般，只是心境不复从前了。

朱祁钰死前，对她说：“别恨我，求你。”

如今贞儿却能明白了他几分，原来被所爱之人记恨，竟会如此难过。时隔经年，她原谅了朱祁钰，是深知他也有不得已。可是她做下的事，对朱见深来说，过于为难他了。

当年朱祁镇没有将她封妃，是因为他们二人间将永远隔着朱祁钰的死，贞儿不是圣人，她不能无所顾忌的忘掉朱祁钰去和他的哥哥在一起，只能将对朱祁镇的爱意隐忍在心，转变为对朱见深的爱。朱见深从未亏欠过她什么，她对他的照护和看顾是建在与朱祁镇的情谊之上，没想到却让朱见深错爱了她这么多年。

贞儿不过是个女人，她的年岁不能出宫嫁人了，朱见深也是她最好的依靠，这么多年了，她待在朱见深的身边，像个母亲，像个知己，唯独不像个后妃……

她听到朱见深那一句：“你不是我的贞儿了。”只觉有些可笑，那他的贞儿该是个什么样子？难道要她和别的女人一样，借着皇长子的死去求得他的怜惜吗？那他待她和别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贞儿一直觉得，自己在朱见深心中，和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如今再看，她不过也是一个帝王在后宫用来消遣的女子。

除非朱见深亲口告诉她，他会懂她，不会怪她。

汪直见贞儿一直不语，试探地问她：“你不愿意自己再养个孩子在身边吗？宫中时日难熬，有个孩子也能打发无聊。”

朱见深对她说过，后宫所有的孩子都会是她的孩子。不是所有人都能懂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爱，她这一生唯一的孩子，只有那早夭的皇长子，谁的孩子都不会是她的孩子。

贞儿慢慢的做着手中的女红，冷言道：“杀了她。”朱见深既不肯开口说原谅她，那她便要看看，她若是这样作恶，陛下到底会不会杀了她。

汪直没想到贞儿会这样说，一时没有回过神，“你说什么？”

如果朱见深没有杀她，那么他便是爱她的，她自有方式恕罪。如果朱见深下旨将她赐死，她也没有怨言，只当是此生再次错付。

“罢了，等她将腹中的孩子诞下后，与孩子一同杀了更好。”贞儿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