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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怔,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眼陷入了遐思。我在深深的泥沼中难以自拔,连翩则快速地从一个浅潭跳入另一个,又能判断谁比较痴傻呢?要怪,或许只能怪迪拜的夜晚过于浮华,才让我们纷纷迷失在这虚无缥缈的幻境中。
学校的寒假很是短暂,阿联酋也不会为了中国的春节拉长假期。我们在十二月底考完期末,只休息不到两个星期,就面临着开学。回国的路途遥远,再加上导师分配了一些任务,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回家。
两个星期的时间,足够我忘掉穆萨吗?待开学时,我们必然会再次相遇。而那时,他已成为了别人的丈夫,我还能自在地与他做点头之交吗?
这两个星期,我的日子过得十分单调。每天早早起床,去实验室给艾默丁教授做事,下午继续做事或者去图书馆,晚上和朋友随便逛一逛。
而穆萨,再没有主动联系过我,像是全然消失了一般。当然,我也不会主动联系他。我们都不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也都有各自需要面对的现实。
可是,日子一天天消逝,我的心却并没有随之恢复平静,相反,一种难以克制的思念不断撺掇滋长,以致于我甚至悄悄盼望,上天能为我和他制造一场偶遇。
有时候,从外面散步回来,临近房间时,我会故意放慢脚步。电梯打开,拐过走廊,我先微微探出头,隐隐期待可以看见穆萨的身影。他或许正等在我的房前,或徘徊,或笃定,或喜悦,或阴沉,而我也知道,自己会再次以理智拒绝他,即使我心底想他想得快要发疯。
然而,穆萨没有出现,一次也没有。这是最合理的选择,对我们彼此都好。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看见他,只要看看,就可以了。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他真的狠下心来,从我的生活中完完全全地撤离,令我的盼望次次落空。
我开始写日记,把我的心情寄托在文字之中。纸和笔总是比电脑屏幕令人亲近,我听着笔尖在纸上“裟裟”的摩擦声,会感觉到一种安稳的沉静。用文字建搭起记忆的阁楼,每一记动笔的冲动,都因此而发出掷地有声的响亮。我写我和穆萨的相遇、相识,却不知我们是否有过相守、相爱。我记录着,抒发着,以此缓解对他滔滔不绝的思念。
我觉得,我不是在写日记,而是在用笔尖种下一丛春草。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直到某一天傍晚,我和连翩去迪拜贸逛街,还没进入,刚巧赶上了音乐喷泉。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音乐喷泉,而现在放的背景音乐,恰巧是中国的《梁祝》。水蛇随着节奏袅袅起舞,柔软旖旎中,再配上炫目的灯光效果,极为动人。朦胧间,我似已身处曹娥江畔、龙山脚下,目睹两只彩蝶翩翩飞舞,渐渐溶入多彩、自由的天空。
这世上从不缺美丽凄婉的爱情故事,我们也只不过是在别人已写过的框条里,填充上自己的故事。但我们无法化蝶,还得在现实的沟壑深谷中,隅隅独行。
我和连翩在《梁祝》的尾捎声中向迪拜贸走去,听见水花在身后渐渐微弱,待到完全听不到声音时,我遇见了穆萨。
终于,我看见了他,魂牵梦萦的他,放在心底思念了千遍万遍、只得诉诸于笔尖的他。
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正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在迪拜贸里逛街采购,身边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应该是他妻子的父母。像许多白袍黑袍夫妻一样,他们隔着礼貌的距离,并不亲密。他的妻子没有遮脸,应当不是过于保守的那类,不知道穆萨和她,这些天相处得好吗?
他们从一家女士时装名店里走出来,穆萨替她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快乐,不悲伤,像是一种麻木的等待。我知道,除了遇上可疑情敌的时候,穆萨一直是个有耐心的好男人,做他的妻子,应当是幸运的。
连翩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一时间没有认出穆萨,只是嘟囔着,“天天穿着黑袍,买这么多鲜艳靓丽的时装做什么?又没有时间穿。”
我顿了顿,怀着酸意,幽幽地说:“或许,这些都只会穿给她的丈夫看。”
连翩撇撇嘴,转而将目光好奇地移向别处,并没有注意我的异样。
太远了,隔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我越来越看不清穆萨的身形。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朦胧中带着酸楚,生生逼出我内心的悲恸。模糊间,我看见穆萨朝着四周望了望,似乎有些不安。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在喧闹的人声和音乐声中,只留下他们一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而我仍站在原地,呆立了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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