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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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是末世以来可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次。可即使这样齐冉也半梦半醒的醒了好多次，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潜意识里她始终无法塌实的入睡。在末世的最后几年靠着彼此轮流守夜入睡，可不用言明，其实谁也不敢完全相信别人，命只有一条，别人总不如自己可靠。还有三年才是末世，她可以任性的过过好日子，可她不敢。三年充足的时间对她来说是把双刃剑，居安思危可以给她更好的生存能力，同样的三年的安逸也能让她步上前世的旧途。就这样齐冉在半梦半醒中一直折腾到天亮。

温暖的热水从莲蓬头里哗哗洒落下来，即使齐冉明白这不是末世，这是很平常不过的事物，也不由激动得想哭。热水，这么多的热水，自己这有多少年没如此奢侈的洗过澡了。这么多水啊，够多少人喝，能浇灌多少植物，她第一次觉得曾经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如今又是多么的幸运，即使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五年，她依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重活一次。

如今的齐冉有种错落时空与周遭人事格格不入的感觉。家，母亲，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觉陌生，恍然一切不过是轮回千年模糊而不切实际的存在。也许恨比爱强烈，也许负面情绪比正能量更让人触动。她对周玫忘了很多，感觉不到爱，感觉不到亲近。心底深刻的只是客厅中以一根麻绳自挂电风扇，那冷冰冰直挺挺的影子。她很想问周玫为什么，可她明白现在的周玫完全回答不出。齐冉还记得那天是周玫生日，她早早地从学校回到家打算娘俩一起出去吃饭庆祝，莫名其妙的那段时间周玫对她十分冷淡，她也想借庆祝之余问问妈妈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本来她是挽着妈妈的胳膊一起走的，可到过马路时周玫突然抽出了胳膊朝前冲，当时她什么也没想的扑过去，结果周玫是没事，她却被飞驰过来的小车撞飞了，命还在，右腿从此落了残疾。当时她完全没怨怼，反觉得救了妈妈而开心。这个家只剩她们俩了，什么能比彼此都在重要。直到她看见周玫挂在电风扇上的尸体。她才明白也许那天周玫早就想死吧？可为什么呢？有什么不可解决，活着才有希望啊。她曾以为这世间她们是彼此不可缺的存在，可周玫就做了那样的事，一声交代都没有的去了。末世最初的那一年多，一度因为饥饿让她忘了，当时她是活得有多卑贱，有多屈辱。还曾打算自杀。可即使那样其实她还是舍不得死的。也许在骨子里她一直明白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转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周玫的生日，如果齐冉没记错，没多久她就会开始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冷淡起来。而这次她该怎么做？继续冲上那辆车，然后被撞飞，最后拖着残疾的右腿看她吊在电风扇上孤独的过上两年再迎接末世吗？

齐冉坐在电脑前，一个又一个的念头烦扰着她。她无意识的拿着鼠标，胡乱在电脑上点击。忽然一个窗口弹跳出来。她几乎忘了这个2013年火热起来的一部美剧《行尸走肉》，也多亏这部电视剧，当末世刚发生时，部分民众很快便反应过来，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剧的存在也的确帮助了一部分人。可悲的是也和这剧一样，除去饥饿，丧尸，人性的黑暗，很多人因为无法面对已面目全非的世界而选择了自杀。她当年也很迷这部电视剧，电脑的收藏夹里收藏着很多关于这剧的网站。等待更新的时候时常泡在这剧的贴吧，一群行尸迷没日没夜的讨论着这部剧，最后话题延伸到真发生了这事怎么办。她当时的回答是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会很害怕，结果还真如她说的那样，开始的那一年她一直很害怕，无法面对。有部分人则如现实里那些人的做法一样，说这样活着太艰难，已经不叫活着只是苟延残喘了，干脆自杀。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压得周玫接连选择自杀，可她相信没有什么事会比在末世生存还可怕，似乎一时间便想明白不少了。

2013年10月16日，齐冉已经回来三天了。对学校已经没有丝毫印象的她，在周玫的提醒下才知道今天是她回学校的日子。以前的齐冉过得很单纯，无非是好好上学，好好毕业，然后工作，谈个恋爱，结婚生子。没什么特别，就如大多数末世前的蚁民一般普通平凡的过一辈子。可这样的日子到了末世也不过是白日梦，一厢情愿的空想。虽然在末世时她依附过很多个男人，甚至为了吃的过了一段时间并不长的皮肉生涯，可在那之前齐冉并没有谈过恋爱，唯一有的也只是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暧昧，或者暧昧都谈不上，不过是自己在偷偷暗恋对方。至于那个人，齐冉现在连名字都想不起了，末世的爱情薄弱得抵不过一片压缩饼干。学校更是没必要再去了，难道去和丧尸讲哲学，还是英语可以和丧尸沟通让它不咬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将来用不着的东西上，不如锻炼好自己的身体，现在这个身体虽然没有经历过饥饿，却不如那个末世后决定改变的那个强。纤细的四肢，软趴趴的肌肉，手掌也是细嫩的，没有厚茧，也没了粗糙。细嫩得昨天她用手洗内衣不过搓几下居然发红，隐约还有破皮的迹象。

不再去学校，开始锻炼身体，暂时对齐冉来说只是个美好的构想，起码周玫那关就难过。慢慢来吧，她还有时间。因为没几天就她就会遭遇到周玫那莫名其妙的冷淡对待了，跟着就是她生日，然后车祸。是的，齐冉已经决定了这次不会再救她。无情，冷血吗？终究是血脉相连，她是她的妈妈。这样的决定的确让齐冉觉得不好受。如果末世不会发生，也许她还是会救她，可齐冉没时间一次次去救决心赴死的她，她只能用这种简单快捷的方式。她想活下去的，而周玫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