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她的起舞（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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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声“首领”面前,宁无非试图用理智捋清眼前一切事情逻辑的所有努力戛然而止，她卡壳了：“嘎？？？”

一瞬间，无数疑惑涌上她的心头。

回家？回哪个家？不是她不信任诺娜,而是在得知诺娜将红舞鞋送给乔姬的那一瞬间，此人的信誉值在她心目中就已然跌落到了谷底。

在宁无非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一声质问就已经脱口而出：“你知道红舞鞋上面附着鬼魂吗？”

问题都已经问出去了,宁无非又沉默起来。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诺娜要不要回答，怎么回答都是她的自由,而自己还有可能因为贸然的提问而惹怒她，丢掉性命。

但诺娜却回答了，不仅回答了，回答的语气还很好：“是的，我知道红舞鞋上面附着鬼魂,那是个被‘好朋友’推下楼梯,摔断双腿,再也不能跳舞的怨灵。它怨念很大，会无差别攻击所有女孩儿，强迫穿上它的人一直跳舞，直到双脚都变成稀碎的骨渣和肉泥。”

听到被红舞鞋缠上的下场这么恐怖,宁无非冷汗直冒的同时,心中也有一股怒气升起：“既然你知道这双鞋会害人,那为什么还要把它们送给乔姬？”

“因为我想害她,死掉最好。”诺娜说这话时，竟然非常平静，没有被揭穿的错愕，没有被指责的羞愧,连一点点慌张都看不到，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或者一个数学公式。

宁无非为她对人命的态度感到一阵恶寒，最恐怖的是，她感觉不出诺娜对乔姬的半点怨念，她不是为了个人情绪想去置一个人于死地。

但，为什么是乔姬？

“她是一个不稳定因素。”诺娜定定看着她，“您难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个人简直就像对照着您的喜好，精准地量身打造出来的一样吗？”

宁无非心里咯噔一下：“你想说什么？不如直接放开了讲。”

诺娜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的您，一定会认可我的决定的，首领。”

宁无非的五指用力收紧了，指甲泛白:“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首领。”

“没有时间解释了，这个您以后就会知道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这是斩蛇者为了杀您设下的圈套。”诺娜伸手拉起她的手臂，将她往楼梯口带。

“等一下，等一下。”宁无非抓着门把手，不让她将自己拖走，一边挣扎一边震惊，“你，你也知道斩蛇者？”

诺娜微微一笑:“当然。”她捋起一只白大褂袖子，露出手臂，雪白的手臂上有一个红色的纹身。宁无非震惊的发现，这个纹身的图案和斩蛇者的头像一模一样。

诺娜:“震惊吗？我也是她们的一员。”

“……”宁无非艰难道，“所以斩蛇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诺娜点了点头:“这个组织早就分裂成了两个派别，我们想要保护您，但那些背叛者却想要杀掉您，不过您不用担心，我属于好的那一派……”

她还没有说完，宁无非就蓦然挣脱她的钳制，转身就往回跑。诺娜长手一伸，拽住了她的后衣领，扶了扶眼镜框，仍是面带微笑，却深吸了一口气。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您以前叮嘱我说，要是见到现在的您，不要急着生气。”诺娜道，“坦白说，我现在就想一拳把你打死。”

宁无非忽然道:“你看你身后是什么？”

诺娜嗤笑一声:“想用这种老掉牙的招数对付我？……唔！”

两只红舞鞋不知何时从护工脚下脱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诺娜身后，诺娜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袖中滑出匕首，刺向身后，却刺了个空。一股无形的巨力无视她的医意愿，强迫她的脚抬起，颤巍巍踩进了红舞鞋中。

红舞鞋的红融入了诺娜脚上的高跟鞋中，原本的红舞鞋变得颜色黯淡，成了一双平平无奇的普通舞鞋。

“首、领！”诺娜脸上的神色变了，时而狰狞，时而麻木，眼白也迅速在漆黑和正常间转换，一步步朝宁无非走来。

宁无非一个腿软，跌跪在地，手肘蹭着地面往后爬。

诺娜忽然举起匕首，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鲜血飙溅，喷得宁无非满脸都是。她呆了一下，再看向诺娜，诺娜的神色清醒过来几分，原来她是想用剧痛维持自己的理智，但那么锋利，长近一尺的匕首，能毫不犹豫往自己大腿上扎，没点魄力是做不到的。

一个毫无疑问的狠角色。

宁无非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脑子一抽，颤巍巍问道：“疼、疼吗？”

诺娜气喘吁吁地试图把变红的高跟鞋从脚上弄下来，宣告失败，气恼地跺了跺脚。

“痛倒是其次，麻烦死了！”她忽然看向宁无非，把宁无非吓得一个激灵。

“我下次再来找你。”说完这句话，诺娜一手抓着头发，在宁无非惊愕到几乎呆滞的目光下，用匕首迅速而深狠地划开了颈部动脉，她脖子里的血就跟高压水枪一样飙射而出，狂乱地滋满了天花板、墙壁、地板。她砰的一声倒下，就像一个大型血袋破裂，鲜血像大开的水龙头从脖子伤口处顺着地面冲到宁无非面前。

宁无非双眼翻白，终于吓晕过去，也跟着软绵绵地倒下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走廊。

忽然，轻轻的‘咔哒’两声。两只高跟鞋自动从诺娜的脚上脱下，它肉眼可见一股像人一样烦躁的情绪，两只高跟鞋在原地绕着圈转动起来，哒哒哒哒，鞋跟不断敲击地面，就好像一个透明人穿着它们在急促地原地转圈。

‘宁无非’扶着脑袋，低吟一声，慢慢坐直了身体。

高跟鞋的嗒嗒声立刻停了下来，就像一个活人转动目光一般，鞋尖缓缓地转向了‘宁无非’。

“哈。”

‘宁无非’曲起一条长腿，一条手臂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发出一声嗤笑，鲜血顺着刘海滴落，眼睛藏在刘海的阴影下，看不分明。

“竟然被这种东西弄死，没用的废物。”她啧了声，语气厌烦中带着冷漠。

红舞鞋迟缓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刹住了前进的脚步。

咔咔，咔咔。一层极寒的冰霜自从‘宁无非’醒来的一瞬间，就不断在走廊空间里蔓延，此时此刻，终于也蔓延到了红舞鞋的鞋尖之前。

只沾染了一点，红舞鞋就发出人一样歇斯底里的惨叫，它极力地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只能在冰霜蔓延到另一只鞋子之前，舍弃被冰冻住的那只，伴随着急促的哒哒哒哒，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冰霜终于覆盖满了被舍弃的那只高跟鞋，侵蚀一切生命力的寒意攀援而上，人血般的鲜红色像鲜花一般渐渐枯萎、凋零。

咔。冰块裂开，高跟鞋也跟着一道裂开，一缕红色的怨烟虚弱地升上半空，又被填满空间的寒气冻住，彻底消散了。

从始至终，‘宁无非’甚至没有动弹一个手指，仅仅是她‘复苏’之时所带来的余波，就足以令穷凶极恶的厉鬼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跑。

空气中的寒意，似乎更甚了。‘宁无非’站起身来，没有急着走人，而是不疾不徐地打开卫生间的门。原本宁无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法拉开一条缝隙的门，没等她推，就自己嘎吱一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