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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年中秋。
谢珽虽未将郑家恶行公诸于寻常百姓,高门贵户之中,这事却是?瞒不过的。
郑家原就是?名门望族,自打出?了老太妃,在魏州的声望几乎仅逊于王府。郑吟秋素来以魏州众贵女之首自诩,郑老夫人又跟老太妃交情极密,到哪儿都是?被奉为贵客的。
祖孙俩忽然销声匿迹,旁人焉能不疑?
很快,背后隐情就悄然传开了。
众人这才知道,郑吟秋为谋王妃之位,竟在王府兴风作浪、投毒谋害王妃楚氏,事情败露后已被处置。
最骇人的就是?这个?处置。
老夫人害了人命,关入内狱,郑吟秋则流于千里之外,再遭绞刑。莫说尸身回乡安葬,便是?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那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足见谢珽之怒。
旁人闻知,哪还敢有半分不敬之心?
如今太妃武氏退居后宅,王府中馈都慢慢交到了阿嫣手里,这王妃之位货真价实,谁敢造次?且阿嫣性情沉静,和善可亲,众女眷都是?知道的,如今聚在一堂,自是?恭敬而融洽。
裴老夫人金氏端坐厅中,见着阿嫣亲自来道贺,连忙起身见礼。
两处寒暄,言笑晏晏。
裴家的仆妇便在此时走?了进来,凑在金氏耳边,低声道:“老夫人,外头有人说想拜见您,被门房拦住了。他不死?心,非要求见,门房通禀后,他给了奴婢这个?。”说着话,将一封拜帖双手呈上。
金氏接了,见外头并无落款,心中暗自诧异,状若无事的翻开里头一瞧,顿时眸色微变。
因上头并无姓名,唯有个?徽记。
那徽记原本不算特别,只因当初有过生意来往,看得次数多了,才留些印象。
但此刻,这徽记骤然出?现?在面前,却让人心头骤跳。
周遭宾客仍旧喧笑。
金氏半分都没敢往脸上表露,只随手将拜帖阖起来递回去,淡声道:“不值当什么。今日宾客众多,忙得很,让他改日再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话是?这样说的,将拜帖放回仆妇掌心时,却微不可察地拿尾指的指甲刮过虎口。
老人家年事虽高,身子?却还硬朗。
这一下瞧着十分随意,却愣是?在仆妇虎口刮出?个?红印子?。
仆妇微诧,抬眸悄然看她。
两处目光相撞,仆妇领会了意思,忙笑盈盈的应着。出?厅之后,却没敢去门房回绝,只在厅后僻静处忐忑等待。
里头金氏仍笑着招呼。
直到半盏茶后,才向阿嫣告了罪,以更衣为名离厅而去。
主?仆俩在僻静处相遇,金氏面露焦色,“来的那人长?什么模样?是?先前跟你主?君做生意那个?姓陈的商人吗?”
“奴婢瞧着不像。”
“是?何容貌?”
仆妇忙将那男子?的身量说说清楚,又道:“他身边还带着个?美妾,瞧着娇娇弱弱的。给门房通禀的名字叫崔用?,说是?主?君的故交,老夫人认识的。门房怕真有此事,才让奴婢跑了这一趟。他还叮嘱奴婢,说有要事禀报,请老夫人务必拨冗见他一面。”
崔用?这个?名字,金氏自然没听说过。
但那徽记在这节骨眼出?来,着实令她心惊肉跳。
金氏嫁进裴家后,半生尊荣,送走?了战死?的夫君,瞧着儿子?一步步领兵征战居于高位,性情里也有几分果毅。
稍作思量,她便吩咐道:“请他进来。”
说着,径直回了住处。
没过多久,便有个?年约四十的男人走?了进来,微胖的身上穿着宝蓝罗衣,是?个?儒生的打扮,脸上也比旁人胖些。左手拎着个?印了寿字的锦盒,不知装的什么。他身怀里的女子?身量与阿嫣相仿,穿了身玉白的衣裳,头上戴着帷帽,也不知怎么了,走?路时脚步虚浮,全靠男人撑着。
病弱的姿态太明显,路上还招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男人不以为意,进屋后只朝金氏拱手。
“见过老夫人。”
陌生的脸和声音,却拿了数年前频频露面的徽记,在寿宴上堂而皇之的登门。金氏不知他意欲何为,只端坐在椅中,将他上下打量,道:“阁下是??”
“崔用?。”男人揽着病弱美人,看了眼屋里侍立的仆妇,“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般做派,属实有点无礼。
尤其此人来路未明,能进金氏的居处,还是?因金氏年事极高,加之在府中地位最尊,住得离前院不远,又逢盛宴道贺之日,才破例许他过来。这会儿要屏退众人掩门密谈,着实有点异乎寻常。
金氏眉头微拧,最终却还是?没拒绝,只让人去院中伺候。
而后起身,进了侧间。
崔用?耳力似极敏锐,等外头仆妇都离开廊下站远了,才拱手道:“一别数年,老夫人别来无恙?”
他的嗓音骤变,与方才迥异。
但落入金氏耳中时,却是?令人心惊的熟悉。
她险些惊得起身——
“陈半千!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探访故人。”男人环视屋中,将那锦盒放在桌上,却丝毫没有贺寿的意思,只低笑道:“老夫人耳力这么好,看来身子?骨也不差,能在这府里做主?。”
极随意的语气,似与她十分熟稔。
金氏却暗自攥紧了手。
陈半千,谢珽留了画像四处追捕的人。
当日徐守亮招供,谢珽得知裴家从前跟陈半千做过生意,特地命人拿了画像来找金氏确认。画像上的眉眼身量,都跟几年前金氏见到的完全相同。但眼前这人除了声音和身高没变,面容已十分不同,整个?人胖了两圈,实在难辨真假。
但那徽记造不得假。
按理,谢珽既下令暗中留意,金氏得知此事后,该立即跟陆恪打招呼,就地将人扣下的。事实上,若她是?在别处瞧见这徽记,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王府提供线索。
但陈半千今日的行径太过古怪。
主?动送上门,还执意求见。
金氏行事素来谨慎,觉得事出?反常,没敢贸然行事。加之裴缇从前与谢砺交好,对谢珽偶有不敬之举,这半年又都因种种缘故不曾回家,她实在捏不准,除了先前的生意往来,裴缇是?否还为了谢砺,跟这陈半千有过见不得人的交情,给府里埋下祸患。
若没交情,陈半千平白来做什么?
谢砺早就倒了,魏津称帝自立后朝廷自顾不暇,诚王不过是?个?争储的皇子?,实在没必要来招惹裴缇。即便真的拉拢,连谢砺都做不到的事,裴缇又能做什么?八成是?有把柄在手,想要威胁!
金氏心中猜疑不定,只能接见。
此刻屋门紧闭,她看着陈半千,皱纹纵横的脸上尽是?戒备,“你今日过来,意欲何为?”
“求见王妃。”
陈半千毫不避讳的说了目的,又解释道:“王府戒备森严,王妃出?入都有侍卫随行,我若贸然求见,难免自惹麻烦。今日倒是?良机难得,陈某有极要紧的事,想面见王妃。老夫人,行个?方便吧?”
他仍笑吟吟的,微胖的脸上看似和善。
金氏却觉一股寒意自脚底迅速蔓延向脊背,让她生出?种不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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