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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郎中的事是?蓄意谋杀。按律,谋议者徒三年,已杀伤者绞,已杀死者斩。”“在王府投毒之事,罪当?两重。其一不睦,太妃与郑刺史是?亲姐弟,王妃于郑吟秋而言,序属表嫂,蓄意谋害当?流二千里。其二,王妃身为一品诰命,身份尊贵,郑吟秋一介白身,蓄意投毒谋害,是?为不义。按律,凡预谋者流二千里,已伤害者绞,已杀害者皆斩。此二者,皆属十恶不赦之罪。”
张参军拱手回禀,神情肃然。
郑吟秋闻言,赫然色变,求助般看向了老太妃。
那位纵然深恨郑家肆意妄为,瞒着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真听到两个?绞刑,到底坐不住了,起身道:“吟秋如此行事,确实糊涂。好在如今已止住了,只消好生调养,终是?能调理过来?的。如此判罪,是?不是?重了点??”
“眼下既已伤害,便可据此判定。”
张参军姿态恭敬之极,态度却没半点?动?摇。
老太妃被噎住,只看向谢珽。
谢珽冷沉的眼睛扫过众人。
按律,确实当?如此。
但老太妃若执意维护郑家,这会儿难免纠缠不清。好在郑家祖孙皆已认罪,这些事也不必公之于众,遂让书吏将?判词拿过去,让郑吟秋祖孙俩和周林、碧儿等一干人按了手印。
周林等人的罪行,皆无需争议。
谢珽命旁人先行退去,只留王府和郑家的人在厅中,待厅门掩上,才向老太妃道:“依祖母之意,当?如何处置?”
“郑刺史为魏州鞠躬尽瘁,跟着你祖父、你父亲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若就这么用了绞刑,让人瞧着未免太过薄情。郎中那条命,周林和从犯去偿足够了。楚氏这边既已察知,好歹能调理回来?,吟秋既已知错,好生赔礼请罪,在内狱关上几年,叫她知错即改,可好?”
“只是?关内狱?”
“罚银、贬官、抄经,甚或打一顿板子,受点?皮肉之苦都行。”老太妃自知郑家生出这歹念,自己脱不去干系,瞧阿嫣毫发无损的站在那儿,哪愿意真将?郑吟秋搭进去?
谢珽却几乎冷笑。
“若郑吟秋谋害的是?祖母,孙儿也照此处置,祖母觉得公允么?”
老太妃脸色微变,“这怎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武氏开?口,丝毫没有?留情面的意思,“楚氏是?王妃,身份与你我无异。前朝曾有?人谋害魏王妃,也是?逃过一劫并未毙命,王府处置下去,是?将?主谋从犯尽数斩首,阖府问罪流放。方才所提不义,是?吏卒谋害刺史县令等官长。没把楚氏的一品诰命算进去,已是?瞧着郑家颜面,从轻论处了!”
这番话,她说?得疾言厉色。
老太妃纵与儿媳不睦,何曾被这样顶撞过?
听武氏说?得严厉,半点?没打算通融,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偏又寻不出能令对方哑口无言的由头,便只颤手指着她,气道:“你、你……我只是?商议,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吟秋向来?端庄体贴,在我跟前也有?过伺候的功劳,难道还不能将?功抵过!”
颤巍巍的声音,分明是?要撑腰到底。
武氏瞧她如此护短,反而冷笑。
“母亲觉得她很体贴?”
“你和楚氏是?贵人事忙,虽担着儿媳的虚名,其实也没空管老婆子。两位老王爷走得早,我身边缺了照应,这段时日都是?她在照料。怎么,我赏她个?恩典都不成??”老太妃别过脸,倒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武氏又问,“母亲当?真如此护着她?”
老太妃冷眉不语。
武氏遂道:“看来?郑吟秋果真高明,借着母亲的招牌胡作?非为,等东窗事发,又把母亲搬出来?当?挡箭牌。当?真以?为郑家出了太妃,这王妃便任由摆弄了?母亲不必急着维护,瞧瞧她真容再说?吧。”
说?罢,命人将?柳嬷嬷提来?。
没过片刻,徐曜将?人提到跟前。
迥异于旁人的毫发无损,这是?内宅私事,谢珽半点?没手软,刑具招呼上去,双手已然鲜血淋漓。见着老太妃,便膝行上前,哀求道:“太妃饶命,是?奴婢一时糊涂,听信了郑家的鬼话,往后再也不敢了!求太妃饶了奴婢性命!”
老太妃面露愕然,“这是?做什么?”
无需武氏解释,徐曜稍稍用力,柳嬷嬷怕多受苦,赶紧将?隐情吐露出来?。
——她是?老太妃的陪嫁,进王府后也颇体面,只是?子孙不成?器惹了事,怕王府怪罪,求着郑家老夫人收拾了尾巴。如是?两三次,把柄彻底被人捏住,她便成?了郑家在王府的眼线,借着老太妃陪嫁的身份,帮郑吟秋在王府铺路。
种种细节,老太妃皆不知情。
她打死都没想?到,娘家弟妹瞧着恭敬亲和,实则存了这般心思,诧异之下退了半步,不可置信般跌坐入椅中。
而后,脸色渐而泛白。
继而铁青。
直到柳嬷嬷在武氏威逼的目光下,供出去年十月的事情——
“当?时郑吟秋递来?消息,吩咐奴婢在秦姑娘跟前故意谈论翰墨堂的新?花笺,勾得她动?了心,派鹦儿去外?头采买。其实客栈的事,郑吟秋是?最早瞧见的,只是?不愿自惹麻烦,故意借了表姑娘的手……”
话音未落,旁边老太妃骤然扬手,砰的一声将?茶盏砸向厅中。
热茶溅了满地?,茶盏碎裂成?渣。
她脸上最初的维护,已尽被愤怒取代,“念月的事,当?真是?你所为?”
郑吟秋脸色惨白,没敢应声。
老太妃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旁边的茶壶又朝她摔过去,“说?,是?不是?你!”极为愤怒的暴喝,令声音都几乎嘶哑。她这辈子,心底最难过的事,便是?长女婚姻失意、战死沙场。对于秦念月这个?遗孤,更是?疼成?了眼珠子,比郑吟秋要紧千倍。
如今乍闻此事,焉能不怒?
一瞬间,听闻郑家谋害阿嫣、杀人灭口时的惊愕,得知身边人被买通充当?眼线的暗怒,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没想?到豁出老脸维护的,竟是?这种人。
更没想?到,秦念月受的委屈责罚,竟始于郑吟秋在背后的算计。
从前有?多么疼爱,此刻就有?多么愤怒。
她还想?摸个?东西去砸,可惜情绪太过激动?,胸脯急剧起伏了两下,气怒之下一口气没喘过来?,青着脸晕了过去。
慌得仆妇赶紧抬到旁边,急召郎中。
武氏带人过去照料。
须臾之间,厅中只剩谢珽和阿嫣、郑家祖孙三个?人,外?加徐曜听命。
短短半日间情势骤转,从老太妃的尽力维护,到翻脸后的震怒,仿佛只隔了半炷香的功夫。郑元语没想?到妻子和孙女背着他做了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事,整个?人都是?僵的。郑老夫人眼瞧着救命稻草被武氏斩断,绝望之下,扑在地?上几乎晕厥。
郑吟秋却还存了一丝卑微的希冀,欲膝行上前求情。
却在对上谢珽森冷的视线时,骇然却步。
谢珽握住了阿嫣的手。
“郑刺史身居要职,为我魏州百姓费了不少?心力,确实劳苦功高。但即使法外?开?恩,亦不能免两人的重罪。老夫人年事已高,免去绞刑,内狱关上五年,本王知会朝廷夺去诰命。郑刺史治家无方,明日自行请辞,本王自会厚赏,全你府中颜面。”
“但郑吟秋——”
他冷沉的目光看向罪魁祸首,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语气亦是?决然的,“流至二千里外?,再施绞刑。”
这般处置,已是?格外?开?恩的了。
至少?,谢珽没拿郑家阖族男儿的前程来?说?事,保住了郑家的门楣和颜面,也饶了老夫人一条性命。
他知道轻重,想?着孙女要受那般苦楚,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谢恩的话,只跪伏在地?,双拳紧握。
谢珽瞧他并无异议,瞥向阿嫣。
阿嫣点?了点?头。
其实兴师问罪之前,她全然没想?过,郑吟秋如此恶行按律当?如何论处。只是?恨其居心歹毒,不愿轻饶。如今事情查明,律法上也都写得清楚,绞刑两个?字听着就让人心惊,比她预想?中的责罚重了数倍。不过律法如此,谢珽又已裁定,她实在无须赘言。
遂与他出门,去瞧瞧气晕过去的老太妃。
剩郑吟秋跪在原地?,如同跌入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律法大概参考唐律,但也只是参考哈,本文架空,求勿考据=w=
明天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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