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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裕站稳之前,还不忘拿衣袖擦去脸上的?点点血迹,猩红的?眼?睛看向阿嫣时?,沉默而乖顺。
阿嫣未料他竟然真的?跟来了,几乎喜极而泣,忙指着谢珽恳请道:“司裕,你帮帮他好不好?”
无需半字赘言,司裕立时?颔首。
鬼魅般的?少?年飘然而去,混入暗夜激战。
谢珽那边以少?敌多,虽不露败象,却也岌岌可?危,有他在侧帮忙,局面霎时?扭转了稍许,没多久,援兵赶了过来。
彼时?,刺客已被?斩去多半。
阿嫣听着那一声声迅速驰近的?呼哨,紧绷的?心神?稍松,这才觉出掌心汗腻,一屁股坐在初春冷硬的?地上。
鼻端的?血腥味愈发浓烈。
她拽过谢珽丢在地上的?那件披风,屈膝坐着蒙住脑袋,明亮月光与狠厉杀伐尽被?阻断时?,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流了出来。
……
两炷香的?功夫后,鏖战彻底结束。
刺客虽逃走了两三个,其余的?皆被?留在这里。起初生死拼杀无暇顾及,援兵赶到后,谢珽有意留活口,算下来还有四五个苟延残喘的?,能拿来追查线索。
这些事,自有部将打理。
他掷开?那把几乎卷刃的?短剑,踉跄着往阿嫣身边走过来。
一番激战,处在攻杀的?旋涡中心,他身上伤了好几处,那身玉白清贵的?衣裳也被?血迹染得斑驳,望之触目惊心。靠近阿嫣的?那棵树上铁箭林立,旁边的?墙被?射得倾塌不少?,唯有这个角落尚且坚.挺。
披风遮住她的?头脸,安静的?如同睡去。
谢珽揭开?时?,她蓦的?抬起了头。
脸上泪痕仍在,那双眼?睛也蒙着雾气,娇丽的?脸蛋有些泛白,不知是突然遭到袭击的?惊吓所致,还是不敢看眼?前的?惨烈厮杀。
谢珽伸手,遮在她的?眼?睛上。
“是我疏忽了,抱歉。”
话音未落,手背被?便?被?阿嫣握住,她挪开?他的?手臂,微红的?眼?睛里尽是担忧,“殿下伤的?怎么样?快些回府,召郎中瞧瞧吧。”
“嗯。”谢珽颔首,试图站起来。
然而腿上的?力气似被?抽走了,方才强敌仍在、心里记挂着阿嫣,尚且能支撑无恙,此刻绷着的?心神?一松,疲惫便?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他还未站稳,便?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失了重心的?身体前倾时?,差点撞到阿嫣身上。
阿嫣赶忙抱住他,“殿下?”
“毒。”谢珽意识到症结所在,立时?扬声道:“当心兵刃上的?毒!”
近处的?暗卫闻言,赫然色变。
忙将谢珽伤处的?衣裳撕开?,借着墙后昏暗的?月光,能看到伤处是一片诡异的?淤青,形如蛛网,往四周蔓延开?。除了刀剑划出的?伤处,手臂上、后背上亦有这种?淤青,应是银针所致,虽无明显伤处,却有成片骇人的?淤青,打翻的?墨汁般一团团蔓延开?。
暗卫见状,忙命人搜毒针。
少?顷,援救的?侍卫寻来几根散落的?细针,那暗卫毫不迟疑的?照着手臂扎上去,大?约看了血色性状,便?让同伴先行回府,准备一种?药粉。他则卷起衣袖,抓住谢珽的?伤处用力往外挤了两把,尽量将伤处的?毒先清了,又让受伤的?众人自行检看。
众人伤势轻重不一,谢珽与徐曜伤得最重。
暗卫咬牙,先挤出重伤处的?瘀血。
谢珽死死握住剑柄,指节捏得泛白,额头亦渗出层层冷汗,却愣是咬着牙没吭一声。直到那暗卫觉得差不多了,才命人将谢珽和徐曜抬出围墙,搬上仓促划来的?船只,飞速送往府中。
阿嫣则由侍卫护送,另行乘船回府。
墙垣倾塌,满地狼藉。
善后的?事自有人去照应,阿嫣微白着脸提裙起身,目光四处打量,欲寻司裕的?身影。少?年像是知她所想似的?,并未靠近跟前,只在她目光所及之处窜了两下,而后一跃上了树梢。看那灵活腾挪的?架势,想必并未受令人担忧的?伤。
阿嫣稍稍放心,登船回府。
而后直奔外书房。
……
外书房里已是灯火通明。
女眷们自管在摘星楼赏灯猜谜,因谢珽派陈越将玉露送了回来,武氏猜到儿子?的?打算,便?没等小夫妻俩。瞧着众星捧月的?灯车喧嚣而过,将近处的?景致和灯谜都观玩过,便?仍灯车回府,慢慢驶过人流时?,也将两旁花灯瞧遍。
回府后各归住处,风波不惊。
直到外书房的?仆妇匆匆赶到碧风堂。
武氏听了禀报,吓得脸色骤变,连披风都顾不上拿,穿着单薄的?锦衣就跑了过来。进了屋,见谢珽和徐曜都重伤昏迷,一面命郎中诊治,一面让人去安顿其余受伤的?护卫随从?,一面又问事情的?经过。
待阿嫣赶到时?,谢珽伤处的?毒尚未拔净。
火把照得阁楼前亮如白昼,许嬷嬷忙着让人端水送药,平素稳重老成的?人,这会?儿也有点慌乱,出门时?差点跟阿嫣撞个满怀。
阿嫣悬着颗心,直扑起居的?内室。
成婚这么久,她还是头回踏足谢珽在外书房的?寝卧之所,入目只觉空荡清冷。宽敞的?床榻旁围满了人,却都有条不紊,迅速的?递上凉水、栉巾、药膏、火苗燎过的?细针银刀。年逾半白的?老郎中坐在旁边,那只手又稳又准,将细针刺伤处的?皮肉轻轻剜去,再慢慢清理刀剑划伤处。
谢珽额间青筋暴起,仍是半声不吭。
武氏站在旁边,原本竭力镇定,瞧见儿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进屋就朝着谢珽奔去,不知怎的?就鼻头一酸,将她揽进怀里,“放心,不会?出大?岔子?。”微微颤抖的?声音,像是安慰阿嫣,也像是在鼓励自身。
阿嫣心里咚咚直跳,望向婆母。
素来刚强的?脸在此时?笼了焦灼与心疼,哪怕口中这样宽慰着,紧攥的?手指也能泄露情绪。
她心里无端涌起了歉疚,“都怪我……”
若不是她,谢珽未必会?心血来潮去看花灯。
更不会?乘船回府,遭遇偷袭。
若不是拨出两个得力暗卫守护在她旁边,他应付刺客时?就不会?那么吃力,伤成这个模样。
泪水毫无征兆的?滚落,令嘴唇轻颤。
武氏握住她手,摇了摇头,“即便?不去赏花灯,对方既费心布了这场刺杀,定也会?设法引珽儿过去,横竖都要应对的?。倒是你,没吓着吧?上回是在西禺山,这次是在城里,你没见过喊打喊杀的?场景,可?别吓坏了。”
“母亲放心,没有吓到。”
阿嫣攥着手指低声道。
其实是吓到了的?,闺中十五年尽是温软风雅之事,陡然碰到那样血肉横飞的?景象,此刻回想起来都如同噩梦。
但那些事,都不及谢珽身上的?伤骇人。
她终归放心不下,抬头道:“母亲,我看看他吧?”
武氏的?视线落向她泛白的?小脸,看到眉眼?间的?清晰的?惊惧,也看到眼?底浓浓的?担忧。
她点了点头,让阿嫣过去。
床榻已被?军汉们搬到屋子?正中,方便?众人围着照看。
郎中这边忙碌而有条不紊,对面倒是有空地儿,阿嫣走过去,轻轻蹲在榻边。
谢珽趴在榻上,腰身往上的?衣裳尽皆剥去,崩裂的?旧伤撕开?后依然被?止住了血,细针煨毒的?伤处多被?处理过,只剩那两处被?刀剑重伤染毒的?地方。比起在河边瞧见事诡异而骇人的?淤青,这会?儿颜色倒淡了些许,只是血肉外翻,瞧着都疼得厉害。
她咬了咬唇,泪水不期然掉落。
谢珽鬓边青筋暴起,睁开?眼?瞧向她时?,却强笑般扯了扯嘴角,“哭什么,死不了。”
“可?是很疼啊。”
阿嫣瞧他拳头紧握,忍不住捧在掌心里。
柔弱无骨的?一双小手,带着汗湿后软乎乎的?暖意,像是一汪温水浸来,勾起不久前牵手而行的?回忆。他忍不住稍松手指,反手将她握住,想开?口时?,恰逢郎中拿针尖挑了药膏涂在伤处,疼得轻嘶了声,忙又忍住。
十余年马背杀伐,这不算最疼的?。
从?前直捣敌营,面对成千上万的?兵马,杀得筋疲力竭时?,别说?皮外伤,伤筋断骨的?时?候都不少?。这回若单论伤势,其实并不算太重,只是对方兵刃煨毒,那成片的?淤青蔓延开?时?,不止瞧着骇人,亦迅速抽走他的?体力,瞧着才格外凶险罢了。
好在当时?暗卫下狠手挤出不少?毒,这会?儿又经郎中妙手,性命应该无碍。
这点疼他也熬得住。
只不过此刻美人垂泪,满面担忧,他瞧着小姑娘雾蒙蒙的?眼?睛,怕她真哭坏了,便?迎着她视线,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开?口。
“你亲一下,或许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珽哥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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