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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蓠居高临下,冷眼睨视倒在地上的崔月琴,看着她满地打滚,看着她捂胸蹙眉,仿佛能从她的痛苦中汲取自身的快乐。

半晌,崔月琴的□□逐渐减弱,待气息平复下来,鬓发散乱的她狼狈地由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走到茶案前,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下。

疲惫的眼对上萧蓠,崔月琴自嘲地一笑:“今日的事不管真假我都输了,眼下只有你我二人,给我一句实话吧,这局是不是你设计的?”

萧蓠淡淡道:“姨娘为何明知故问。”

“早知你这丫头一肚子的坏水,想不到竟是蛇蝎心肠!”崔月琴怒目圆睁,指着萧蓠,刚才平复的气息又在胸膛中激荡。

萧蓠嗤笑一声,讥诮道:“若非姨娘你多行不义,又怎么会有今日之耻,你自己取死,反倒怪起别人,说到蛇蝎心肠,同姨娘你相比,萧蓠可是望尘莫及呢。”

她走近,迫视着崔月琴,忽然沉声问道:“娘亲房里的流莺,姨娘收买她花了多少银子?还有十三年前将我拐走的那名牙婆,姨娘又塞了她多少好处?”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崔月琴已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一双眸子闪烁不定,溢满了心虚,她别开脸,躲过了萧蓠射来的目光。

流莺的事乃是铁板板上钉钉,但当年的事,萧蓠自己亦是浑浑噩噩,之后也全然记不得,都是听人所说,原也没什么证据,只是心中隐隐猜测,毕竟七里岗这种冷僻的地方,没哪个牙婆会特地跑去那里。

此刻崔月琴心虚的神情全都落在她的眼中,多年的揣测终于落到实处,萧蓠反倒觉得心底松快许多,轻笑一声道:“姨娘还有什么可说的?”

崔月琴双眸微阖,又缓缓睁开,目光游离,似开启了遥远的回忆:“你可知身为庶女,当初我在崔家过得是如履薄冰,然再是辛苦,总还有几分盼头,盼日后嫁得一个好夫婿,盼逃离崔家,盼夫妻和顺,白头偕老,是这样的梦支持我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是你母亲,还有萧晏!”她倏然抬声,指着萧蓠,狠狠地说:“是他们碾碎了这个梦。”

“你母亲占着他的心,自己却故作清高,避居七里岗,还要占着名分,凭什么?我更恨的是萧晏,是他把我从正妻变为不论不类妾氏,这么多年,他从未把我放在心上一丝一毫,我所受的屈辱,被你这贱丫头骑在头上,罪魁祸首都是他!”崔月琴纵声长笑,笑得歇斯底里,多年的抑郁与愤懑,都在这一笑中抒发。

须臾,她止了笑,两眼沉寂如枯竭已久的井,“我恨你母亲不假,但我更恨萧晏,可我却不能将他怎样,你可能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萧蓠玉面含煞,“所以,你就把恨加注在弱者身上?”

连夫婿的名讳都可以直呼,当真是恨之入骨了。

萧蓠俯下身,头上的镶宝珠花在灯火照耀下莹莹有光,映得她面如凝脂,眼如点漆,风华流丽,再看对面的人,精神萎靡,红血丝布满了眼睑,便是上好的铅粉也遮盖不住蜡黄的脸色,原本还犹存的几分风韵,这么几日下来早就难觅踪影。

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崔月琴年轻时也大小算个美人,憧憬的幸福被无情的粉碎,原本也是个可怜人,但自怜自哀,以此为名作恶,就只剩下可恨了。

崔月琴死盯着萧蓠,冷冷道:“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合该报在你身上。目前你是赢了,但别高兴太早,我死了,化作恶鬼也饶不了你!”

“做鬼?”萧蓠环顾四周,玩味地一笑:“姨娘是想下去同嫣翠做伴吗?她就在这儿,看着你呢。”

她凝视崔月琴身后的白墙,绘声绘色地说:“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伤痕,血红色的眼睛,皮肤惨白惨白,脸肿的像馒头一样,水从她的七窍流淌出来,哦,对了,她就在你背后。”

萧蓠顿了顿,继续道:“她说是你害死的她,只因为有几分姿色,老爷与她多说了几句话,你便诬她偷了镯子,将她毒打,甚至还要卖给个老男人做妾,她不会放过你,要一生一世缠着你,至死不休!”

许是巧合,外头突地刮起一阵狂风,没征兆地吹开尚未紧闭的门窗,烛火摇曳,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

崔月琴心里的堤防终于崩溃,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身子一跃而起,双臂紧抱,语无伦次:“别过来,求你别过来,不是我害的你,不是!”

“崔月琴,我不会取你性命,但我要你余生日日担惊受怕,在煎熬屈辱中度过。”

萧蓠厌憎地瞥她一眼,甩下一句话,掉头离去,只留下临近崩溃的崔月琴在哪儿哭喊:“宁儿救我,宁儿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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