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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寒风凛冽,吹得枝桠呼呼作响。
朝阳宫内,冷芸面如死灰,双眸写满了愤恨和痛楚,似在炼狱里呆了好几世的轮回,偶一眨眸,仿佛都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异响。
在她对面,是一袭黑色斗篷的苍鹤。苍鹤冰冷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个盛满了蛆虫和腐鱼的大钵,微叹道:“她在用激将法,你别往心里去。”
冷芸已没了多少力气,想要握紧拳头,亦或是狠狠地发泄一下情绪,却根本动弹不得,她闭上眼,气息游离若丝:“庆阳呢?庆阳在哪里?”
苍鹤白皙的手指拿掉斗篷,露出那张清瘦却不失俊逸的脸,尽管眼角和嘴角有着细密的纹路,但并不影响他仙风道骨的气质。他想了想,道:“庆阳在玉溪宫。”
他没说的是,桑玥找了个借口,说庆阳承受不住失去母亲的痛苦,在宫里寻死觅活,冷香凝当即下了道懿旨,封锁了玉溪宫,撤换了所有庆阳的贴身宫人,桑玥还派了多名枭卫把守,就连他都难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更别说从里面打听到任何有关庆阳的消息了。云傲虽觉得有些蹊跷,但正如桑玥所言,云傲不会拂了冷香凝的面子,懿旨下都下了,总没有立马收回的道理。
冷芸和苍鹤认识多年,当然看得出苍鹤没把话说完。她心里,就越发笃定了今晚被桑玥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是庆阳。她深深、深呼吸,企图把怒火压入心底,却发现效果适得其反,她根本气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桑玥简直太过分了!才第一天坐上太女之位,她就如此嚣张!我就知道这对母女回了宫准没好事!不过她太小瞧我冷芸了!她以为我囚禁冷香凝那么多年真的只是为了让冷香凝饱尝和亲人分离的滋味儿?”她一步一步爬上贵妃之位,掌管后宫,难道凭的是运气吗?
她冷冷地看向苍鹤,“你那边准备得如何?”这是她的底牌,若她成功地坐了皇后,是不需要这张底牌的,可她到底没能成功,不是?
苍鹤面色如常道:“大抵还需两个月的样子。”
“不行!太久了,半个月之内,必须完成。”不能让冷煜泽真的被处死,冷煜泽是她最坚实的后台,兵权丢了可以再夺,人没了,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提前那么多,会有风险的。”苍鹤纯属好意提醒,“你不要被桑玥逼得乱了分寸,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冷芸嗤然一笑:“从前?从前我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一个俊逸聪颖的儿子,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现在呢?现在身份地位没了,自由没了,子女一死一废,独独剩下庆阳,却又被桑玥折磨得生不如死。你叫我如何忍得下去?你不用再劝我,我决心已下,你着手准备吧。”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还义愤填膺,她的唇都毫无血色了。苍鹤走到她身旁,托起她的皓皖,渡了些真气给她,以助她恢复些许体力,同时,语重心长道:“这是一步险棋,你要走,那便走吧。”
真气入体,冷芸的唇瓣渐渐有了血色,她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不过,在那之前,你还要办一件事。”
“什么?”
冷芸厌恶的眸光扫过那臭气熏天的大钵,一字一顿道:“告诉那人,剁了林妙芝的孩子,把尸体打包给桑玥送过去!”竟然敢动她的庆阳!她会让桑玥抱憾终身!
苍鹤不甚赞同:“这样怕是不妥,容易……”
冷瑶甩开他的手:“别跟我那么多废话!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
“好。”苍鹤点点头,转身欲要离去,冷芸抬眸一瞟,适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遂弱弱地问了句:“伤势严重吗?”
苍鹤戴上斗笠,遮掩了苍白的面色,语气无波无澜:“不严重。”
冷芸素手轻摆,喘了口气:“退下,想法子叫荀淑妃来见我。”
苍鹤离去后不久,荀淑妃还真是来了。
为了避开宫人的视线,荀淑妃打扮成宫女的样子,提着食盒,以送宵夜的名义走入了朝阳宫。
此时,冷芸已换上了华美的紫色宫装,脸色扑了厚厚的妆粉和胭脂,乍一看去,那气色十分之好,多年叱咤后宫练就出的威仪仍未减弱半分,乃至于荀淑妃步入不再奢华的空旷内殿时,竟恍惚了一瞬,仿若坐上之人,依旧荣光万丈。
荀淑妃愣了愣,但很快就回过了神,冷芸不对她卑躬屈膝她并不觉得多么奇怪,潜意识里,她常常会把冷芸和桑玥看成同一种人,有手段,高姿态,百折不挠。只是,桑玥技高一筹,胜了冷芸。
“你要见我?”
冷芸很认真地端详了荀淑妃一阵,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捕获到了她眉宇间的愁绪,她恣意地笑了:“荀婉心,你开心吗?”
荀淑妃怔了怔,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冷芸的笑意更深了,她本就生得美,如此畅快地一笑,竟似那夜昙华丽地绽放在了静谧的大殿,叫人心生惊艳:“冷香凝回宫了,听说从今往后都住在华清宫,跟皇上朝夕相对,伉俪情深,我问你,你开心吗?”
荀淑妃没想到冷芸会这么问她,她理了理手里的帕子,语气如常:“如果你深更半夜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我可没兴趣也没功夫细听。”
冷芸仍是笑得绚烂,她不是个爱笑之人,今晚却止不住地想笑:“哦?那你以为我会跟你说什么?诉苦吗?呵呵,荀婉心,我提醒过你好几回了,不要盲目地做好人,你偏不听,替那桑玥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结果呢?结果是她没有扶持你儿子成为太子,反而自己做了太女,你有没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荀淑妃驳回她的话:“云绥从未妄想过太子之位!”
冷芸不接过她的话柄,自顾自地道:“冷香凝跟你哥哥生活了将近三年,怕是早就不贞洁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做一国皇后?”
荀淑妃不语,这种事,打死也不能承认,否则岂不是坐实了大哥跟皇后私通的罪名?
冷芸颇觉好笑地倪了故作镇定的荀淑妃一眼,道:“在熄族,你跟皇上‘恩爱’了那么久,那种美好的感觉,你不贪恋吗?”
荀淑妃的脸一红。
冷芸的语气又柔和了几分,甚至染了曾暧昧的色彩:“皇上昏迷的那两晚,你跟皇上同榻而眠,那种枕在他臂弯里的温存,你不痴迷么?”
荀淑妃的心猛烈一跳,脑子霎时空白一片,手里的帕子掉了下来,像一团浮幽的白云,飘飘忽忽地散落在了一席冰冷之上,遮了反射的烛光,她的脸色似乎就少了几分明朗。
冷芸对荀淑妃的反应简直满意极了,不同于姚贤妃的淡泊,荀淑妃的心里是真真正正地爱着云傲,这就是为何,当初她不会姚贤妃的子宫,而是荀淑妃的了。
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可此时此刻,躺在皇上怀里千娇百媚的人是冷香凝啊,不仅现在,以后,永永远远被皇上百般疼爱的人都只会冷香凝!你帮冷香凝回宫,说到底,还是希望冷香凝记得你的好,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好让你分得几滴玉露。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冷香凝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她善良,不会主动地伤害任何人,但她会看紧皇上,不让皇上碰其他的女人。所以,你的美梦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荀淑妃的眼底掠过被一丝飘忽和尴尬,冷芸趁热打铁:“这么些年,你为何跟姚贤妃那般要好,除了荀义朗的交代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姚贤妃根本不爱皇上,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你争宠,与其让一个一心想霸占皇上的人取代她成为四妃之一,倒不如让她好好地活着,这是你的心思吧。”
荀淑妃的双腿一软,倒退了好几步,额角豆大的汗珠砸落在地,明明无声,却震得她双耳微痛:“不……你不要……不要污蔑我!不要挑拨离间!”
冷芸并不否认:“我当然要挑拨离间了,我恨冷香凝,就希望所有人跟我一样地恨她。但是,你扪心自问,我说的可有一个字是错的?最后,我提醒你,冷香凝不能替你做到的事,我可以,端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了。”
荀淑妃的嘴一张,吸了口凉气。
……
暖心阁。
桑玥刚刚给慕容拓擦干了身上的水滴,拿过亵衣套在他的身上,整个过程,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贤惠有多贤惠,而方才在共浴时,则又风情万种得叫慕容拓为之癫狂。
慕容拓不禁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桑玥系好他腰际的最后一根丝带,抚平了他肩上的褶皱,双颊还残留着欢好过后的潮红,真像两个粉嫩的水蜜桃,直惹得慕容拓又捧着亲了好几口。发现她的头发湿湿的,慕容拓把她按坐在梳妆台前,拿过柔软的毛巾,托起她的秀云墨发,开始一点一点地擦干水迹,与其说是擦干的,倒不如说是他用内力给烘干的。
桑玥从铜镜中凝视着慕容拓满含宠溺的眼神和娴熟的动作,不由地暗自赞叹: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少主,宫里来了消息。”子归在门口禀报了一声。
桑玥打算出去,慕容拓却是抱起她塞进了暖烘烘的棉被里:“外面冷,我去拿。”
桑玥笑着点点头,慕容拓随手一扬,氅衣裹身,他绕过屏风,走到外间给子归开了门,从子归手里接过字条一看,唇瓣就高高扬起了,这个女人,果然是一天都不消停,效率太高了。
桑玥瞧着他走过来时眉梢眼角的喜色就知道冷芸有所行动了,她轻轻一笑:“让灵慧去胡国,你留下来。”
不怕敌人动,就怕敌人静,乌苏女皇暗中派人找了许久都没有小石榴的消息,她唯有刻意激怒冷芸,逼冷芸跟对方接洽,起初她真以为小石榴是在豫亲王的手中,但昨日她道出心底的猜测时,冷芸不假思索地应下,她又觉得小石榴……或许另在它处。不管怎么样,冷芸见了苍鹤,苍鹤派人前往了胡国,只要顺着这条线索,就能找到小石榴。
慕容拓脱了氅衣挂好,钻入锦被,把她搂在怀中,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舍不得我?”
桑玥笑得眉眼弯弯,探出冰凉的指尖,细细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舍不得。”
“不过呢?”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桑玥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
“不过,你还有新任务,盯着苍鹤。”不是没想过让慕容拓去胡国,让灵慧追踪苍鹤,但灵慧和苍鹤毕竟是师兄弟,二人对彼此的气息太过熟悉,容易暴露。
盯着一个老男人?慕容拓浓墨的剑眉一蹙:“原因。”
桑玥道出了心底的猜测:“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冷芸囚禁冷香凝别有用心,似乎还潜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冷芸如今被逼上了绝路,不会坐以待毙,盯着苍鹤,兴许能发现什么。还有……”
“还有什么?”慕容拓被她摸得又起了反应,声音沙哑而低沉,又透着隐忍。
桑玥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暂时没有发现慕容拓的异样:“冷芸给冷香凝下了两种毒,失魂草和断子绝孙的药,失魂草是幌子,后者才是她的真正目的,我们原先是这么认为的,没错吧?”
慕容拓的呼吸都急促了,这个女人的手还在不停地游离,从眉眼滑到了喉结,又溜达到了胸膛之上,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在那儿画起了圈圈,他喘息了一声,忍得浑身都在冒汗:“原先……好像……是这么想的……”
桑玥手里的动作不停,若有所思道:“然后我反复推敲之后觉得不对劲,那断子绝孙的药除了赫连颖,没人探得出来,也就是说,即便不用失魂草做幌子,灵慧也不知道冷香凝中毒了。那么,冷芸为何要多此一举,毁了冷香凝的记忆和心智呢?我猜,是冷香凝发现了什么秘密,嗯,一定是这样,冷芸一定是在隐瞒什么,可会是什么呢?”
慕容拓快要疯了,她的手已经滑到了他的小腹之下,还轻轻缓缓地……真要命!再多一瞬他就要化身为虎狼。
这个女人怎么能一边讲着严肃万分的事,又一边做着好不正经的举动?她刚刚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全部用在克制欲望上面了。
他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环上了他的腰身,那声,颤抖得诱惑人心:“明天你要早朝,歇息吧。”
“咦?”桑玥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往常,不管她如何反对,他不折腾到天亮决计不会放过她,今晚,因为心怀愧疚、总觉得委屈了他的缘故,她其实很想好好地取悦他的。
慕容拓已用内力压住了欲火,侧身抱住她:“我心疼。”这小小的年纪,这纤弱的身躯,突然就被云傲捧上了那个烫人的高位,从此,她成了众矢之的。以前她只需要守护生母,自从她还得肩挑江山。这颗小小的心,好不容易挤掉了大半的仇恨,又被迫装进那么多责任。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她这两辈子的人生,许一早就注定了轨迹。
感受到了慕容拓的疼惜,桑玥仰起头,微笑:“谢谢你,慕容拓。”
“睡觉。”慕容拓大掌一挥,烛火熄灭,他阖上眸子,须臾,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桑玥自暗夜里看着这个年纪比她前世今生加起来小上许多的男子,忍不住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蹭了蹭,吻住了他的唇,用灵巧的舌尖调皮地扫过他温软的唇瓣和皓齿,细细品尝了许久,才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摆了个舒适贴合的姿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确定她已睡着,慕容拓缓缓睁眼,把她方才的举动重做了一遍,尔后,也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翌日,天气晴好,厚重的积雪显出了融化的迹象,地上湿漉漉的,府里的湖面都涨高了不少。
去早朝之前,桑玥先见了姚秩,向他说明了安排他去祁山军营的事。
姚秩陷入了沉默,半响后,道:“你……你到底是太女殿下还是我的二姐姐?”
桑玥对于姚秩会问出这样的话感到甚为诧异,但也就是那么一会会儿,她浅浅地笑了:“我既是太女,也是你二姐姐。”
姚秩露出了少有的憨态可掬,咧唇一笑,唇红齿白,他上前一步,手臂动了动,似乎想做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笃定道:“我不知道姚家其他人是什么态度,但我会竭力拥护二姐姐,我杀的每一个敌人,都是奉了二姐姐的旨意!”
桑玥欣慰一笑,姚秩这个人,虽说蛮横跋扈,张狂暴躁,但他有个特别难能可贵的特质:忠诚!一旦他认准了,就算得罪全世界也会拼力去维护,他对铭嫣如此,以后对她,应当也是如此。驯服这匹烈马,尽管挺费神,却也值得。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深远道:“记住我交代的任务,还有,建功立业固然重要,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上阵杀敌,都是忘却生死的,但她存了一分私心,更愿意姚秩活着。
那柔软的触感通过厚厚的裘服传到姚秩的身上时,已微不可察了,但姚秩的心还是遽然一颤,耳根子急速红了。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后退一步,被桑玥碰过的地方如同火烧,他想好好地摸摸,但又恐举止不雅,他讪讪笑了笑,状似玩味儿地道:“二姐姐手里没有兵权,那些人就不会真的信服你,我这回去,说什么也得混个将军当当。”
桑玥笑了笑:“慢慢来,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姚秩终究青涩了些,若此次姚晟或姚奇随荀义朗一道请命出征,当初从冷煜林手里夺来的四十万兵权兴许就是姚家的囊中物了。
姚秩参军,姚家人原先不同意,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不想再出第二个姚俊杰了。但是看到姚秩信誓旦旦,一副精忠报国的样子,姚清流心底的爱国豪情瞬间就被激发出来了。
姚清流最初是习武的,入朝时做了三年武将,之后才弃武从文,最后成为了丞相。
人各有志,姚秩选择了这条路,姚清流再担忧,也唯有放任他展翅翱翔。
在祭坛,桑玥就已经完成了册封仪式,当她和姚清流一同出席在金銮殿时,文武百官并不觉得多么诧异。尤其,经过了考验云澈对敌情的分析能力那个小插曲后,许多人的心里,并不觉得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绣花枕头了。只不过,她终究是女子,想要压住波云诡异的朝堂,还是任重而道远。
整个上朝期间,桑玥都能感受到来自各方意味不同的注视,她在心里暗自记住了那些人的名字,有些是质疑她,有些是想投靠她,有些则是单纯的好奇。
云傲的眉宇间流露着少有的明朗之色,他意味深长的眸光扫过这个大殿,道:“太女年纪也不小了,众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为太女驸马的?”
桑玥的眉心一跳!第一天上朝就给她选驸马?
各个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适龄儿子们的官员都不禁面露欣喜,没有的则是摇头苦叹。别看皇上在问,其实他不指望别人回答,他的心里兴许已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云傲的唇角微微勾起:“朕记得,冷煜安尚未婚配吧?冷煜安是皇后的侄子,说起来,跟太女也算亲近。”
冷华和冷煜安同时一怔,冷华是喜的,冷煜安是吓的。要是姚馨予知道这则消息,还不得哭死?
冷华捧着笏板,正要开口,冷煜安提前抢过话柄:“启禀皇上,微臣才疏学浅,恐不是太女殿下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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