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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的时间里,高溪午又在钟应忱房里,接受这帖经的灵魂拷问。
“教以孝,教以孝...”高溪午挑灯夜战,背了的几本文章在肚子开始打架,他期期艾艾,希望钟应忱能网开一面。
钟应忱提醒了两个字:“所以。”
高溪午眼前一亮:“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
接着,他便眼睁睁看着书上又多了一个朱笔圈句,再瞧瞧前头那一列,只觉眼前一黑。
这每一个句子,乘以十,便是他今晚的课业量啊!
钟应忱冷如磐石的声音传来:“下一句,君子之事亲孝。”
“钟...钟大哥!”在云桥处帮工的小齐哥一头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秋妹子,她...她...”
钟应忱豁得站起来,当日池小秋入狱时的恐慌又一起袭来,他紧逼着问:“小秋去了哪里?”
“秋妹子让北桥一家姓高的太太请了去,都这个时辰,还不曾放出来!”
高溪午一怔,站起来问:“是北桥十二街的高家?”
“可不是他家!”
“高溪午!”钟应忱豁然转身,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我当日曾告诉你,无论你应了家里何事,都莫要把我家扯进去!”
高溪午不敢看他,自家跺脚道:“哎!我这个娘...柱子,昨日太太唤你过去,难道你没说,我每天过来池家读书来着?!”
他只是想找个挡箭牌,可没想惹了钟应忱和池小秋这两个大老虎!
柱子茫然又委屈:“我按着大爷教的,都与太太说了啊!”
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钟应忱早已奔出了门。
“哎,你个蠢货!”高溪午直接扔了手里的笔,那狼毫在空中甩了一个弧度,啪得落在桌上,蘸饱了墨水的笔尖摔出一片淋漓墨迹,也无人去管。
高溪午跑得飞快,到得自己家门口时,正看见钟应忱脸色难看要往府里硬闯,忙上前拦住:“钟兄...钟兄弟,我这便让人打听消息!我娘不过是妇道人家,日常吃斋拜佛的,断不会为难小秋!”
说着便立即呵斥门房:“今日太太是不是请了一个脸生的姑娘进府!如今正在哪里?”
门房待想要糊弄,却让高溪午不耐烦地一眼瞪了过去,立刻腿肚子打哆嗦:“是...是大爷房里的金环姑娘请了过来的,如今正好好在正房叙话。”
他正说着,却见池小秋正好迈步出来,见一堆人糊在门口,倒吓了一跳:“你们怎的都过来了?”
高溪午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前来,抓着池小秋胳膊道:“我娘没怎么着你吧?”
“能怎么着?”池小秋莫名其妙:“太太甚是客气,请我吃了许多东西。”
手腕一紧,眼前一花,池小秋让钟应忱拽到左近来,他盯住高溪午:“若再为了你的事拖小秋下水,我便念不得往日情分了!”
钟应忱的话十分平静,却让他无端打了个寒颤。
高溪午这回彻底明白了,钟应忱没跟他说虚话,他想了想道:“你放心,我有法子去了我娘找茬的念头!管让她不闹下一次!”
正堂里,高家太太正气得胸前起伏,不住顺着气,却听怦得一声,自家便宜儿子直直闯来,见了她,也不行礼,两眼一翻道:“娘既这般不放心我,我便以后哪里都不去,还读什么书去!”
高家太太几乎倒仰:“你这会回家,可是为了那个云桥的小妖精?你...你看看她做的好事!”
高溪午顺着她发抖的食指看过去,恰看着空空如也的杯盘,这才知道池小秋方才说的“甚是客气”是何意思!
高溪午冷笑道:“娘这句小妖精不知说的是谁?原不过是我托了池家姑娘他哥哥,与我每日补课业,这会娘这般待人家,正好,我这书也不必读了!”
高溪午径直将随身携的书袋甩在地上,扬长而去。
他这般委屈模样倒是哄住了高家太太,她怔怔然楞在当地,旁边的柱子趁此推波助澜:“太太这般疑心哥儿,倒是寒了哥儿的心,太太瞧瞧,这些日子哥儿可是不眠不休读书来着,累得写字手都要打颤,太太瞧!”
高家太太将书袋里那厚厚一摞作业翻了一遍,疑惑道:“若他想读书,再好的先生,咱家能请不来?倒去托个小儿去补课业?”
“太太难道没听过,一窝的鸟儿争食吃?正是年纪相仿,彼此合得来,这才激得哥儿用起功来。”
高家太太不由心疼道:“这般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过得一会,高溪午看着流水价送来的晚饭,便知他娘这一关过了。
从此,再也无人疑心他为何每天在外徘徊到大晚上才回家。
故作恼怒的高溪午,忍不住躲在被子里闷声笑起来。
“高家太太可曾为难你?”
“何曾为难来?”池小秋对高家太太印象很好。
甫一听着又有人请她过府,池小秋只当自家手艺越来越好,又有个人家请她过来。
可这高家却不一样,竟是请了她来尝菜的!
高家太太话里十分高傲,可是行动却十分体贴,让自家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了许多菜出来,挨个请她吃,一边道:“我家这厨子手艺不好,比不得池姑娘,竟引得我那混账小子,三天两头过去叨扰池姑娘!”
若是脸皮薄的,听她说的如此明显,早就臊红了脸,可池小秋专注地看着这桌上饭菜,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这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可丝毫没有“手艺不好”“吃得简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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