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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当初,有人是借了流言将柳安镇叶价推向极低,他便也能借流言将叶价推回去!

秦司事原本巴望着他能说出什么新鲜主意,没想到是这个,神色顿时萎靡。

他有气无力地说:“谁没想到这个主意来?行里专使了人,说与各家叶商,只道那两镇蚕花未必坏得这样厉害,与其都耗在柳安镇,不如往那两镇上试试,再不济往乡下去也好!”

“可是,没人信啊!”

秦司事头发都快揪秃了!

夏三月虽不是他司事,可叶行之事,同枝连气,他怎会置身事外?

这样一件大事,几十万斤桑叶直接从曲湖流到柳江,不管这事是怎么来的,锅就明摆着扣在了柳安镇。现时他们是不用青桑叶,可三天之后呢?十天之后呢?明年呢?

若真的和柳江上的叶商都结了仇,以后都喝西北风去吗?!

到时候,蚕户又怎么办?!

钟应忱道:“游说的人是秦司事派出去的?”

“我这里出了一些,季大哥如今正管着夏三月,出的力最多!这次要不是季大哥舍下家财,愿意收了下剩的桑叶,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秦司事想来是真的苦楚无处诉,竟对着钟应忱说了许多,说到半截自己叹了口气:“罢了,你小孩家都知道此事闹大了,我叶行也不是吃白饭的,不管成不成,拼了家财,总是要使把力气,能救多少算多少...”

他这话一出,钟应忱松了口气。

这人,果真没有找错。

可越是如此,接下来的消息对他就越残酷。

“秦司事为何如此笃定,柳湾与长顺蚕花大坏,消息是真?”

秦司事眼神迷茫:“行里也出人打听过,还能有假?”

这话一出,他便看见对面的少年叹出一口气,眼中竟带了些许的怜悯。

钟应忱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慢慢展开,声音忽远忽近,十分缥缈:“我一个亲戚正从柳湾来,有人托她带来一封信。”

“柳湾镇今春蚕花大熟,但苦无桑叶,叶价最高时一两半,蚕户无力承担,只得就地弃蚕。”

“不可能!!”

短暂的静默,秦司事定定看了那张诉书半日,几乎要抑制不住失控的表情,他突然一把将纸揉作一团,凌厉目光死死盯住钟应忱:“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柳安挑拨我叶行关系?”

钟应忱笑里含着轻蔑:“便是一个闲人,也知道如今柳安叶行正在生死存亡之际,难道秦司事便不知晓?”

“若是秦司事不信这张纸,可现派人去柳湾打听,听听家家蚕户有何言语!只是这来回又需两三日,不知东栅的叶商还能不能撑得住?”

秦司事颓然坐下。

秦家一向是季司事的左膀右臂,可以说能以一介白身起家,又被选为叶行四季司事之一,受季家恩惠良多。

他本是那剩下三位司事最后一个人选,直到钟应忱在东栅打听到一个消息。

来收桑叶的一众人出价并非全然一样,其中有三四个给出的价是别家两倍,而这几人恰是秦家帮工。

到如今,在这场豪赌里,钟应忱只能把可怜的信任,交与一个有良心的人。

“便我真信了你,你又有何办法?”秦司事带着阴鹫,指头敲点了几下这张被揉搓地皱皱巴巴的纸,声音格外讥讽。

“难道便是把这张纸,挨个去拿给那些叶商们去看?让他们速速去柳湾救命,再不必来柳安了?!”

“证据尽有,只是如今只给秦司事一人看。”

钟应忱垂下目光---那张原装的纸如今他还贴身带着,傻子才给别人呢!

“那便是要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做个柳安的苏秦了?”

钟应忱好似浑不在意他的刻薄,又递与他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列着数目。

“不巧,钟某常往来于东栅各家叶船之间,打听得各家卖叶之数,共计三十万斤桑叶,不知与叶行数目是否相合?”

秦司事紧紧盯着钟应忱手中数目,薄薄一页纸竟似重千钧,他止不住地打起抖来。

今早,季大哥还请了他们四家齐聚,一脸苦涩,只道倾尽己力,只收了八万斤青桑叶,那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大哥愿抛去全部家业,助柳安叶行渡过此关,小弟不才,也收了两万斤,一并交与大哥。”

而这一刻,所有付出过的真心,曾有过的激情澎湃、热泪盈眶,都如同一张蒲扇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伴随着这响亮的一声,多年来的孺慕敬佩,就如同高高供奉起的神祇,啪得一下碎裂在地,信仰几乎崩塌。

这一瞬间,他甚至对拆穿一切的钟应忱产生了浓重的怨恨。钟应忱好似看出了他这可笑的怨怼,笑容也逐渐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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