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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绝坐在椅子中,缓缓抬起右手,一枚小巧精致的白玉印玺静静地躺在掌心。
——摄政之钤。
当初阴天子被妖界围杀而自爆,魂元回到冥府就陷入沉睡,他践阼而治,代行天子之政,距今已经七百年。
如今阴天子醒来,也到了该还政的时候。
能否还?
何时还?
怎样还?
臣强君弱,是乱政之相,幽冥靖平太久,潜伏在水面下的暗流已经快要藏不住了吧。
天色悄然暗沉,夜幕降临,鬼卒送来今天最后一批文件,为他打开灯,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离开。
崔绝坐在办公室中,越过窗台,看向夜色中寂静无声的院落,突然觉得这个空荡荡的判官院即使在夏天,也实在太冷了。
整个冥界都太冷了。
他起身去接了一杯热水,目光扫过桌角的白桔梗花。
视线不由得顿了顿,花瓣素白柔美,抬手拂过,一丝清香沾上指尖,他无意识地掐了一朵,放进口中,慢慢咀嚼,苦涩萦绕舌尖。
阴天子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崔绝一手拂花,眼角凝笑,冷色调灯光从头顶洒落,脸是惨淡的白,眉极黑,唇线单薄而凌厉,颊上清浅的梨涡却平添一丝柔媚。
这个人,好看得摄魂夺魄。
“咳。”阴天子站在门外清了下嗓子。
崔绝回过神来,眼角的冰冷迅速荡开,含笑问:“你怎么来了?”
阴天子负手走进来:“马面娘娘说你没去吃晚饭。”
“啊……”崔绝才意识到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阴天子沉下脸。
崔绝张了张嘴,觉得对方很不讲理:没吃晚饭的是我,你甩什么脸色?何况我又不是饿死鬼,哪有鬼魂还天天被催着吃饭的。
两人杵在原地,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阴天子哼了一声:“不说话是在腹诽吗?”
崔绝:“……”
阴天子:“腹诽我也算大不敬。”
崔绝:“臣不敢唔……”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阴天子飞快地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嘴唇。
崔绝:“???”
“我说过,私下里不许你满口君臣。”阴天子放开手。
崔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嘴唇,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热,这股怪异的热度还渐渐往脸颊其他地方漫延开去。
他舔了舔嘴唇,有点渴了。
阴天子盯着他摸嘴唇的手指,发现这个动作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似乎在勾人。
他不自觉地揉搓了一下指腹,后知后觉地忆起那种的触感,湿润、细腻、柔软,诱人而不自知。
阴暗的念头涌了一瞬,同时腾起极其强烈的自我厌弃——他的判官天性纯良,可站在他对面的自己却如此龌龊,将一个单纯的动作赋予污秽的想象,来迎合自己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肮脏。
片刻之后,阴天子移开视线,生硬道:“既然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那我现在就以冥府之主的身份颁发一条法令——你崔绝再自称一句臣,我就……”
“就什么?”
“就……”阴天子一时不知道罚他什么好,半晌憋出一句,“就捏一次你的嘴。”
崔绝:“……”
办公室里一时沉寂如冰。
阴天子面无表情,心底无比懊恼,意识到自己又双叒叕发挥失常了。
说的什么鬼话。
太尴尬了。
阴天子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来补救。
“哈。”崔绝忽然莞尔一笑,“好,我知道了。”
他笑起来眼角弯弯,梨涡浅漾,让人见之忘忧,阴天子不由得更懊恼了,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冒犯又荒唐,郁闷地应了一声。
崔绝歪头往他背后看去:“陛下手里是什么?”
“也不许称我为陛下。”阴天子的手从背后拿出,是一个透明饭盒,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个小鸡饭团。
崔绝:“噗……”
“不许笑!”阴天子暴怒。
“好……”崔绝收敛笑容,“这是陛……你做的?”
“当然不是!!!”
崔绝憋着笑,拿起饭盒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算一边批文件一边吃饭团,刑狱司刚送来厚厚一沓亡魂断罪书,托千寻竹的福,白邺市这两个月的亡魂几乎全部重新审了一遍,审慎处加班加到地老天荒,很是酸爽。
咦,文件盒怎么打不开了?
崔绝用力抠了几下,然后发现一缕死气正按在盒子上。
“嗯?”
“先吃饭。”阴天子收回手。
“……好吧。”崔绝将桌面的文件都收起,全神贯注地拿起饭团,可是……这小鸡饭团做得太过可爱,根本无从下口。
阴天子:“怎么?不合胃口?”
崔绝:“太可爱了,不舍得吃。”
“事多。”阴天子伸手,将其中一只“小鸡”捏爆,“吃吧。”
崔绝:“……”
阴天子捏爆一个不算完,伸手又要荼毒另外两个。
“哎哎不用了。”崔绝连忙拦住他。阴天子仰躺进沙发里,沉默地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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