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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五字,有人的苦肉计夭折于此。
像是一只偷食的猫被另一只猫拍了拍肩膀,霍沉僵硬收回试探中的腿,转眼瞧去。
另一只猫侧着身,拖着两根绿油油的竹,满是不解地歪头瞧他。
他轻咳声,面不改色地背过双手。
两人再一次四目相对,令约不听他答话,递台阶的事儿暂且搁下,只听山上的竹跑得愈发有劲儿,腾腾腾地蹿至霍沉身后。
“嘶——”
与苦肉计擦肩而过的人忽然皱眉吸口凉气,右手蓦然收回胸襟前。
竟让飞石擦出了血。
令约顿了顿,随即出声:“伤着了?”
霍沉本凝神盯着无名指指腹上的血珠,闻言,忽觉有点正中下怀的意思,故而厚颜无耻地点了点头:“嗯。”
应承罢,左手覆上右手,看似护着伤口,实则半遮半掩地捏了捏指腹。
血珠接着向外涌冒,原本只米粒大小,经他一捏,眼下已有石榴粒那般大,极为安稳地附在他指尖。
想来耍把戏的也不及他本事高,一颗圆滚滚的血珠子,直撑到令约走来他身前也未滚下。
令约瞅那血珠儿两眼,蹙了眉:“帕子呢?”
声音轻轻的,虽未正眼瞧他,却带着关切,霍沉松了口气。
“左边袖中。”
他单答不动,依旧僵着右手。
虽只是道利石划破的口子,但到底是位锦衣玉食的少爷,这时恐怕正等着人替他处理……
令约想着抬眼,见他果真眼皮子都无意动上一动,无奈之下伸手朝他袖中去——不过半道醒悟过来,手一顿,尴尬收回。
怎么忽然呆了,竟打算伸进他兜里?
她腹诽句,堪堪收回的手又蜷缩起来。
正当这时,山上又一声吆喝传来,她垂下头,从怀中取出方手帕递出:“今儿刚换的,如若不嫌便先擦擦,我找人拿伤药去。”
开山时候拿刀动斧,难免有人受伤,揣伤药来山上的不少,她这般说罢,霍沉还有几分痴相,怔怔接过那方鹅黄绢子。
手绢素净,仅绣有几朵梅花,霍沉指尖一软,眼前人已带过一阵清香走开,他略想了想那香气,将手帕支去鼻底。
刚换上的手帕带着股淡淡的皂荚味,除此外似乎还嗅到股橘橙清香,正是她走近时传来的气味。
世人沐浴多用澡豆,濯发也是木槿叶与皂荚当道,怎么她还添了橘皮?
——霍某人暂未想去手膏面脂身上,一边嗅着手帕思量,一边浑不在意地甩了甩右手,血珠儿轻盈脱离指尖,渗进泥地里。
“唉哟,公子当心!”
山上传来人声,想来正是先前吆喝放竹的人,这会子又撵着几根光溜溜的竹下山来。
霍沉往前迈一步,再才看去山上。
乡下雇来的斫竹工不认得他,只凭衣着打扮叫他声公子,此时下山来了他跟前,少不了说道他几句:“公子哥儿怎这时节跑来山上,近日斫竹,上山需小心为上,仔细山上放竹冲撞了您……”
前两句还称得上是温和体贴,再往后便是说些教他支起耳朵走高处的话,末了不忘警醒他:“上一个开山时节乱走被竹撞的,已在病床上静养好些年了,你可当心点。”
霍沉:“……”
直到竹身下滑的声音消失,那斫竹工才告辞跑下山,背影矫捷。
霍沉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无名指指尖上的血口子,血仍未凝止,细而慢地向外蔓延,先前不察,倒没想到区区一颗飞石能划出这般深的口子。
不过,比伤了腿来得合算,他可不想躺几年。
思量之际,余光瞥见一道纤影,他想也不想地将手帕藏进怀中,转身等人来。
令约手中握着个白瓷小罐儿,刚一走近,霍沉便乖觉摊出右手,他人生得高大,指骨也极为修长,偏偏做的事像个小孩儿。
她睨他一眼,心想还真是少爷性情,这是拿她作丫鬟了么?原是要将药交给他自个儿撒的,可这举动,分明是等着她来。
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敛眸拔开瓶塞。
指尖上血迹半干,伤口四周留下圈血印,令约眨了眨眼,手上动作停滞。
血迹铺开圆圆的一圈,一点不乱,可不像是手帕挨过的样子,难道他真嫌弃她没用么?
“手帕呢?”她低头撇嘴,状若无意地问起。
霍沉一听,左手立时抬高,在胸襟前停顿会儿才摸出怀中绣帕。
手帕依旧折得方正,嫩黄嫩黄的捏在他手里,令约看着居然有些别扭,伸手收回。
霍沉颇为不舍地将手帕交还给她,心下不停后悔适才没让它沾上血——若是沾上血,只是污了手帕一角罢了,想留下它不乏借口,可现在原封不动,没理由不还。
为此,他走了会儿神,伤药撒到伤口上也没顾着疼,直到……贺姑娘将手绢绑在他手上。
霍沉默了默声:“……”
毫不意外的粗犷绑法,除了拇指幸免于难,其余四指被她一并绑起,无名指处渗出点点鲜红,正好染在梅花旁,他这才发觉撒上药粉后伤口略为刺痛。
而包扎者本尊,嗯……对着绑法奇怪的手,也在心底沉寂良晌,最终放弃胡诌,选择转过话题:“过会子下山洗洗伤口,今明两日若是进城,便找大夫瞧瞧。”
终归是位娇气公子,多讲究讲究也无妨。
霍沉自然不知贺姑娘如何替他讲究,只就事论事耿直答她:“区区小伤,恐怕大夫也不医。”
令约:“……”她静下来看他眼,抿了抿唇,后问:“那日我听付公子说,你要去姑苏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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