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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淅淅沥沥的冬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不象夏日雷阵雨那样狂暴,但这种绵延的冬雨带来的麻烦只会更大。换作咸阳衙署或者府邸之中,听得这嘀嘀哒哒的雨点声,文官们或许会诗兴大发,写上一首两首感怀的诗句。但在此时,此地,这雨声让人生厌。
就象此时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向歆。
这位太史令在朝中向来以博学闻名,与各方的关系也都算可以,哪怕在正统元年之时因为拥立之事而让人看出他并不安分,可是对于一个官员来说,这算不了什么——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怎么可能爬到高位上去?
安分守己的人,哪怕有再大的才能、再高的品德,都会因为不肯折腾而被那些浮夸钻营之人超过,除非遇到慧眼识人又能用人的明主。
要不为何总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呢?
所以众人不在乎向歆折腾,只要不折腾到自己头上来。可是如今向歆却折腾出了一个大的,而且很明显,这样折腾下去,必然要影响到在场一半文官!
“护国公一心为国,以万金之躯尚且亲征于外,尔等平日皆以公忠自居,却为一己之私咆哮于此!尔等若欲辞官,何不回去各书辞表,进奉御前,却在此喧哗聚集,几欲逼宫!”
说到这里,向歆一捋衣袖,露出老拳,瞠目怒吼道:“汝等欲反乎?若欲造反,先自歆之尸骸上过去!”
他这一嗓子吼得帐中文官都是一个哆嗦,然后,有一半人默默地将自己的官帽又戴回头上去。
剩下之人,皆望向陈阳、田珍。
然后田珍用手挠了挠头上:“头皮痒,头皮痒。”
他挠个不停,紧接着便又有一半人也开始挠头:“田公说的是,我头皮也有些痒,想是行军艰难,未曾洗浴之故……”
陈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已经很小心谨慎了!
他这个御史大夫之职,可是来之不易,完全是他缩头缩脑缩了几十年,再加上九分运气,这才坐上去的。但不曾想,最终还是在迁都问题上被向歆耍了一回。
他心里此时对向歆已经恨之入骨,可在赵和面前,却不能表露出来。
“陛下果真无有迁都之意?”他盯着赵和道。
赵和不耐烦地道:“今日只谈南征,不谈迁都!”
陈阳默然了片刻,然后叹气道:“臣老矣,南征归来之后,臣请致仕。”
“行吧。”赵和摆了摆手,没有丝毫挽留之意。
陈阳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原本笔直的腰也弯了下来,是在人掺扶之下这才出了赵和的营帐。望着他离开,营帐中其余文官神情各异,既有同情者,也有幸灾乐祸者。
而那些和他一般摘下帽子的文官们,则免不了忧心忡忡。
他们没有料想到,赵和竟然没有对陈阳进行挽留,哪怕是作个样子给其留下体面的挽留都没有。
向歆却在一旁冷冷一笑。
这些人还以为是数年之前、面对的是嬴祝或者嬴吉这两位缺乏根基的天子么?
自道统元年到现在,朝堂中的局面已经发生变化了。一方面,赵和以科举制掩人耳目,提拔了大量年轻读书人,将这些人委派到基层去历练,另一方面,赵和利用考功之制,从地方上提拔了大量有经验有才能的官员,充斥于六部之中。这些官员请辞,只要不是真的离开一大半,赵和完全有足够的人手接替他们的位置,并且保证帝国的运转不会因此停滞。
而此时,陈阳恰好走到了向歆面前。
陈阳停住脚步,深深地望着向歆:“向公亦是咸阳人士,如此行事,有何面目见咸阳父老?”
“呵呵,陈公,时代变了。”向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在其耳畔说了这么短短一句,然后后退一步,有些厌恶地甩了甩袖子。
他心里已经在琢磨着,陈阳似有二子,亦在朝中,等这老匹夫去职之后,定然要想法子再让这二子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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