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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哥的机车帽递过来,素昔并没有接。男人大喇喇地胡噜了下贴头皮的青茬寸头,咧嘴笑道:“我新洗的头,真的,不脏。”
素昔拍了他肩膀一下:“谁说你脏了?你把头盔给我了,你戴什么?”
“我习惯了,不用。”
素昔莞尔:“你问问交警习惯了没?”
素昔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开车了。要知道你骑了摩托车,我都不等你了。行了,你慢点骑,基地见。”
素昔转身要走,一旁的宝儿却跳上前:“你不坐我坐。”
说罢就要往嘉哥的机车上蹿,被素昔拽着后脖领给薅了下来。
“你没听见他就带一个头盔来么?再说了这大热天的,放着有空调的车不坐,坐什么摩托车?”
宝儿这才撇着嘴,悻悻下车:“就是天热,我才想兜兜风嘛。”
素昔凭借着身高优势,一把揽住宝儿的肩膀,强行把她带离:“一会到了基地,再找个头盔,让他可劲带你兜风!”
所谓基地,是张嘉琪家里的一个废旧厂房。九十年代轻工外贸大发展的时候张家砸锅卖铁建的厂房,几年奋斗让他家一跃成为小中产。后来买卖越做越大,路子也越拓越宽,在平都有十几家连锁餐饮。
轻工业不干了,土地使用权还没到期,张嘉琪和家里商量了一下,就把这个废旧厂房留下了,一来乐队排练用,没邻居不扰民。二来给他们的“霁月和晨星”做直播室用。
最开始时候就是水泥墙工业风,慢慢摸索到直播风格之后,几个人凑钱把直播室装修得古风古韵起来。
素昔胁迫着宝儿上了她的小mini,刚关好车门,手机响了。
竟然是沈霁瑜。
素昔本能抬头看向盛鸿大门,沈霁瑜果然站在门口望着她的方向。
素昔余光瞥了一眼正在系安全带的宝儿,开了口:“喂?”
她没称呼沈霁瑜什么,怕宝儿误会。
此时此刻,看到了姜素昔拒绝了机车男的沈霁瑜的心情是不错的,不然他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打这个电话。可电话乍一接通,他就后悔了。
说什么呀?
说他看见她差点上了一辆机车?可这关他什么事儿啊。
问她干嘛去?这更不关他的事儿了。
二人隔着挡风玻璃这么一对视,沈霁瑜更心虚了,自己巴巴地站在这望着人家离开,活像一尊“望妻石”……
对面见没声音,又轻声问了一句:“喂?信号不好么?”
沈霁瑜一紧张,福至心灵,赶紧顺口胡诌了一句:“是王阿姨……她没有你电话,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殊不知对面的人比他还紧张,做贼似的:“哦,谢谢她,不用了。我今晚和同学们一起。还……还麻烦她帮我多看一会孩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冽冷静,单单一个“好。”
没有任何情绪。
素昔挂了电话,呆坐在座位上半天,余光里看见沈霁瑜上了保姆车,心中纳罕,王阿姨知道她的手机号啊。
一旁的宝儿本心不在焉,一听“孩子”,来了兴致,凑上前:“素昔,你真有个孩子?”
素昔挂挡走人,没有回答。宝儿仍不甘心:“你和我说说嘛,我不告诉别人。”
素昔从不介意别人说她有个私生子,可毕竟关乎孩子的隐私和安全,素昔笑笑:“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好好想想一会怎么录demo吧。”
另一边,沈霁瑜窝在保姆车里,手指托着下颌,眸光深邃悠远地望着窗外飞驰而后的景色。
耳边是朱迪的聒噪:“瑜哥,你和嫂子一起录节目还不坐一辆车,是为了避嫌么?要不我以后再调一辆车接嫂子?你俩错开时间,不会被察觉的。”
沈霁瑜充耳不闻,抵着下唇的指尖轻柔摩挲,看起来略显焦虑。
朱迪看在眼里,猜测瑜哥是不是对隐婚的事情仍有顾虑,继续开解道:“你别生琦叔的气,他那人就那样,心直口快。其实他都交代我了,平时多留心,尽量不让你俩的事儿暴露。但要真是被捅出去了也不算实在没辙,毕竟你俩都合法夫妻,也没出去招摇撞骗去。只不过琦叔那的宣传方向就得……”
朱迪话还没说完,沈霁瑜突然侧了身凑向他的方向。朱迪以为沈霁瑜觉得他话多了,难不成要打他?本能吓一哆嗦,往后一躲。
可却见沈霁瑜只是定定看向他,满脸意味深长的表情,带着疑惑和探究,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说,我演技怎么样?”
如果朱迪有胆子,他一定伸手摸摸沈霁瑜是不是发烧了,可惜他没有。他老老实实回答:“哥,你是影帝,叫座又叫好的,问这问题干什么?”
沈霁瑜听完,身体松弛了片刻,陷入皮质座椅中沉吟一会,又略起了身,挑眉问:“真的?”
朱迪赶忙掏出手机决定上网上搜一搜,是不是有黑子说什么了,得通知宣传组注意舆论走向了。
结果他还没按亮手机,沈霁瑜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个度:“我刚才说是王阿姨找她,没显得特别假吧?”
“啊?”朱迪懵了,敢情您老人家在这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这么半天,研究这事儿呢?
没得到回答,沈霁瑜继续:“我刚才打电话时候,表情没有看起来很……急切吧?我,我很随意的,对吧?”
这句话刚说完,沈霁瑜突然打了个喷嚏,仔细想想,许是那晚气过了头,坐在空调口冷静的时候着凉了。
朱迪赶紧有眼力见地关了空调,心里再一度确认了。
他的大boss,平日里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瑜哥,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就是被女鬼姐姐给勾了魂了。
——
素昔还没看歌词,就直接把歌名给否定了。
“《宿夕何夕》?”素昔把歌词递还给嘉哥,“不行不行,这名字得改。我只是个演员,怎么能拿我的名字命名主题曲呢?”
嘉哥摇头笑着,也不接:“自恋了不是?此宿夕非彼素昔……”
素昔打断了他:“我知道。《子夜歌》,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嘉哥咧嘴一笑:“哟,还挺有文化的。我这主题曲和名字都是为了《南柯一梦》的剧情服务的,点题用的。你也看见剧本了,最后落幕的时候,你得把脑袋放在男主,哦,就沈霁瑜的腿上,披头散发地撒娇,然后定格。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点题。”
素昔听着嘉哥的描述,感觉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嗖嗖冒着凉风。
“脑袋放腿上,披头发散地撒娇……嘉哥……亏你还是能写出这么细腻文字的人!你自己听听,好像讲的是鬼故事!”
嘉哥一摩挲脑袋,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悦:“擦,憋屈呗。我一想到你和沈霁瑜一起演戏,我就后悔自己写这么腻腻歪歪的剧情干什么?”
素昔纳闷:“你和沈霁瑜有仇?”
嘉哥仍旧没好气:“没仇,都不认识。反正你和谁演我都别扭,早知道你演女主,我就该让男女主上来就互砍。”
素昔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往下接。
宝儿又一次打破了沉寂:“行了,你下次让素昔反串成铜锤花脸,到哪都拎着一把大钢鞭,你就高兴了。”
嘉哥又和宝儿俩掐了一会,气氛终于缓和了不少,素昔赶紧继续之前的话题说:“为了点题,你就直接叫南柯一梦好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叫《宿夕何夕》这个名字了。”
素昔说这话的时候,余光里不经意地瞥到了宝儿。宝儿大喇喇一笑:“你俩定,我随便。”
可素昔知道,宝儿根本不是“随便”的性子。
宝儿能在一毕业就被盛鸿直接签约,足见她基本功之扎实。据说小时候的宝儿大嗓小嗓都唱得不错,但天生圆脸,即便身上瘦下来,脸上也肉嘟嘟的,形象上不像青衣,索性就去唱了老旦。
这些年来宝儿在戏院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文化课也厉害,就连平时两个人直播或者录短视频,她都会第一时间关注数据。稍有下滑,都会细细琢磨上好几天。
素昔深知宝儿是个事业心极强,又喜欢计较的性子,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让主题曲就叫做《宿夕何夕》。
三个人付出努力的结果,不能她自己独吞了。
嘉哥一摆手:“算了算了,待定。”
说罢,给她们放了一段录音:“我把一部分乐器的伴奏已经录制合成了,还差琵琶和胡琴,你们俩自己选吧。”
这些年来,三个人的小工作室没有再添人进口,得益于三个人都有着多种民乐器的深厚功底。三个人分别用几种乐器录制,而后剪辑合成,节约成本,省了不少人力物力。
“那我就琵琶吧,宝儿拉胡琴?”素昔试探着说,换过来也行。
宝儿爽快地答应了。
几个人又熟悉了一会词曲,尝试了第一次合唱。主歌部分是通俗唱法,二人每人一整句穿插演唱。副歌部分则是戏腔,分为两段,一人一遍。素昔用青衣唱法,婉转绵长,宝儿用老旦唱法,苍劲有力。
整首歌的情绪与节奏层层递进,一遍下来,虽瑕疵甚多,合拍时候也有些困难,但已经能确定能成佳作。
素昔拍了拍嘉哥的肩膀:“大才子,不错!”
“再练几遍,然后再录吧。”素昔一遍调琴弦,一边说着。突然间住了口,屏住了呼吸在听什么。
宝儿忙问:“你听什么呢?”
“说不上来……感觉咝咝啦啦的……像电流声……”
宝儿也略沉默了一会:“没听见啊,是不是嘉哥的录音没录好,有杂音啊。”
素昔摇头:“不是,音乐停了之后听见的……算了,可能是我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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