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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可公主!”
牙玉拼命拦住,白妗呆呆地跪坐在地,忽然紧紧地捂住了脸。眼中干涩疼痛,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槐序的语气渐渐地冷了,她俯视着跌坐在尘埃之中的少女:
“是我害了三哥。为何要把你留在府里?他没有遇见你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太医说不能再操劳下去,他还是我行我素。母后诸多斥责,当时还应得好好的,回到东宫,一点灯便又熬到四更!”
“他说不能停下来,”槐序像是崩溃得彻底,嘴角不受控制地抖着,“一停下来,身后便有千千万万个人,在他耳边吵闹,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一声声地质问,撕心裂肺了一般,
“那些人是谁啊?是谁啊?”
白妗的嘴里火辣辣的疼,她呆呆地仰着脸,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
“整个太医院都说他得了魇症,说他命不久矣。”
“怎么可能。”白妗的神情似哭非笑,她迟缓地摇了摇头。玉空见是治好了他的,玉空见一定治好了他的。
她又突然顿住。
玉空见…与他有血海深仇。
“是啊,怎么可能,”槐序喃喃,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前几天他还着司珍局给我打造了一套头面,要在母后的寿辰中用上,却…”
槐序捂住脸哭泣,“不要,我不要了!如果知道这是三哥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我不要了、全都不要了,我只要三哥回来…”
风过,似这世间未亡人的嚎哭。
只有牙玉低声的劝慰:“人死不能复生…公主千万保重身体…”
终究,槐序带她去看了姜与倦。
因太子新死,还未葬入皇陵。
白妗看到的,只是一座棺木。
她想,人死以后,究竟剩下什么呢?就算是尊贵如他,也只有至亲者哭,一副体面的棺材而已。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像她在宫外遇见的大婶,店小二,行人,不会因为死了谁而发生任何改变,他们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只有记得他的人在悲伤,很多年后,史书上也只有淡淡的一笔。
甘心么。
他还有很多心愿都未完成,怎会如此年纪逝去。所以就算棺木都摆在了眼前,灵堂中香烛的气味冲入鼻腔,白妗也无法相信。
周围晃过很多人,无一不面色憔悴,行走来去。或有一二,对这个始终静立的少女投来惊疑而指责的目光。
在一旁打量了很久的大太监,忍不住疑虑道:“公主,这是何人?”
“三哥的…故人。”
“不必阻拦。”
槐序轻轻道。
灰白色的烛泪沉重,一下落地。白妗合上眼帘,好似大梦三生。
再睁眼时,天翻地覆。
……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射进来。善水法杖上的舍利不再散发出光辉。
“施主,你看到了什么?”
他那空灵忘情,如被涤荡一空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她。
白妗怔怔,抹了一把脸,一时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么。
她苦笑,“我明白了,多谢大师。”
离开的时候,白妗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以后,就要真的成为漂泊之人了。
一个包袱回来,一个包袱离去。
师父给收拾的衣物,塞了各种丹药,还有清凉丹。明明以前不许她多吃,说吃多了牙会坏,这次,却给她塞了整整一瓶。
白妗一尝到这个味道,脑海有什么一闪而逝,串在了一起…
她突然心软得不得了,弟子出门闯荡江湖,是不是每个师父都会如此。
与她同行者,却是玉空见。
离开小镇,他们在与世隔绝的药王谷落了脚。
偶尔会听见来自盛京的消息。
太子回了东宫,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重掌大权,蒸蒸日上。
与那个幻梦截然相反,他离了她,仿佛真的成为了更好的人。
一切都在回到正轨。
除了她,要在玉空见身边为奴为婢三年。
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白妗一早便起来配药。还是那张延年益寿的古方,她已经能将原料配得极好。
玉空见来查验时,白妗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问,“你想活很久?”
祸害遗千年,果然不错。
玉空见却道,“不是为我自己。”
“那是为了什么人。”
“一个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面的人,”玉空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你们素未谋面?”
“是。”
“你这样的人也会想着救谁么。”还是个素不相识之人,白妗讽刺他,“我以为你只会杀人。”
玉空见看了她一眼,虽仍旧冷漠,神色却难得地认真起来:
“我是行医者,不是侩子手。”
她冷冷一笑,不再搭话了。
某些时候,行医者就是侩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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