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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
看到锦盒里的东西,皇后久久无话,端庄秀美的脸上没有表情。
侍女有些担忧,待斩离走后,皇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旁人看了一头雾水,只有皇后才知道,这是当年杜广害死长兄的证据。
一颗长钉,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
杜家世代书香门第,到她这一辈却儿嗣单薄,只有一子一女,后来父亲收养了贫家之子,作为养子,正是杜广。
再后来,一次围猎之中,她的长兄堕马身亡。
想起年迈的父亲痛失亲子后,那死灰一般的表情。可他不能失去另一个孩子了,尽管那不是自己的亲子,他也强忍了下来。
皇后却没有忘记,她永远不能忘记长兄温暖的手掌和笑容,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她隐约有所猜测,只是没有证据。终于查清一切的时候,杜广已经掌握了整个杜家。
而她困于深宫,身体积弱,又刚怀上倦儿,根本没有对抗的能力。
杜家毕竟是她的母族,肚里孩儿的荫庇,她不能撕破脸。
那些日子,只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这也是她那几年频繁去往奉常寺礼佛的缘故。
所以,这一次杜家有任何行动,她都不会插手。
陛下对杜家不满已久,必会借此机会敲打一二。杜家子侄不成气候,没有能襄助毓明之人。
他孤军奋战了那么久,才站稳到如今,经营了如今的势力,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挡了儿子的路。
更不会让其他人挡他的路。
杜广到底是杜家养子,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沐猴而冠罢了。
便是血溅断头台,也是他罪有应得。
侍女还在询问要不要传唤太医,皇后摆手:“本宫只是欣慰,倦儿当真是长大了!”
她喃喃道,“本宫还以为,他会顾念那个姓陆的,不肯狠下心肠。是本宫多虑了!”
侍女伺候皇后多年,哪里不知姓陆的意指何人。
贵妃陆惜玉,那惊才绝艳、色艺双绝的女子。深宫中多少诡谲妖艳的故事,都不会少的一抹身影。
传说,她与已经遁入空门的前魏武侯有过一段情缘……
传说,她的出身与太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有传说,当今太子殿下,并非皇后亲子,乃是陆惜玉所出……
想到这里她脸一白,端着茶杯的手都有点不稳。
皇后却未有察觉,毕竟这些流言流于低微,而随着陆贵妃的死,更是几乎销声匿迹,只有年纪长些的还记得。
皇后却沉浸在未来的图景之中,二皇子与杜广,无论倒下哪一方,于太子都是有益无害,要么是早早免除外戚之患,要么是连根拔起皇位竞争者。
她的倦儿,即将再无人能阻碍了!
当今皇后,所出除了毓明太子以外,还有一个女儿,因着年纪最小,又生得明丽可爱,最得陛下宠溺,四月所出,早早就有了封号,叫做槐序。
槐序公主正在放纸鸢。
这是宫苑的一块草地,占地相当于一座宫殿,非常宽阔,陛下还特地为她在旁边开辟了一个果园,种满各种鲜果树。
槐序喜爱毛绒动物,几乎全养在其中。
她豆蔻之年,最是活泼开朗,拉扯着纸鸢的长线,侍女们在后面追她,生怕磕着碰着,
而她呢,肆意奔跑,天上放着风筝,地面也拖了长长一串,远远看去,鲜红翠绿,好不醒目。
她跑得太急,线断了,纸鸢被风卷走,鲜艳的花蝴蝶卡在了屋檐之上。
槐序看了半天,让婢女去找几个会功夫的侍卫,她们个个惊慌地咬手绢:
“公主千金之躯,怎可接近外男,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奴婢们的命就没了!”
槐序很生气,脸蛋都鼓成了小仓鼠。
“你们不去?好,那我自己来。”
说着就要爬那棵最近的歪脖子树,小婢女们死命地拦。
她们哭唧唧地:“不可以啊!摔下来可怎么是好?公主,让奴婢们来吧。”
“好啊,谁来?”槐序干脆利落地扭头。
她们也是一个比一个年幼,一个比一个瘦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张张苦瓜脸。
“我来吧。”忽然有人说,声音温柔若春风。
那边走过来一个婢女,看起来不比她们大多少,细胳膊细腿,人走到跟前,槐序才发现这个人瘦归瘦,却比她高了一个头!
虽然,虽然太子哥哥也比她高,而且高了两个头,但那是儿郎家家呀,这是个女子,怎么可以生得比她堂堂公主还要高!
其实宫里大部分婢女都比她高点的,只是卑躬屈膝,自然不会让公主注意。
白妗并无尊卑意识,与她说话不过低头,脊背都不弯一寸,更别说跪了,
但槐序十分鬼灵精,她眼珠子一转,说:
“好,你要是拿下来,本公主重重有赏。”
心想,等你拿下来,本公主就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小小年纪,就懂得榨取别人的利用价值,再一脚踹开。
槐序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白妗不禁想,这对兄妹还真是有意思,一个明着蛮横,一个暗里蔫坏。
白妗爬上了歪脖子树,颤巍巍苟上屋檐。
伸手去够那花里胡哨的纸鸢。
她今日一身尤其鲜丽的杏黄衫裙,这个姿势又塌腰,又翘臀,曲线毕露。
衣袖滑落,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公主叉腰仰望,愈发不满,这个人生得比她高便罢了,那些地方如何还比她丰满?
早熟的公主瞧得很不愉快,下定决心一会要好好整一整这个婢女,弄哭她,最好哭花她的妆!
白妗已经够到了蝴蝶。
她低眉,屋檐下一抹月白飘然,似乎偶然路过。就是这一刻。
白妗惊呼一声,脚一崴,直直坠了下去。
像飘落的杏叶,就那么,衣衫翩跹地,落入一人怀抱。
那双手稳稳地接住她,淡淡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
笑意在少女的眼底闪过。
举在头顶的花蝴蝶缓缓移开,二人视线相接,翩翩公子浓目点漆,少女皓齿明眸。
明明只是对视,像是看到了什么尤其不能接受的,唰地别开脸去,耳垂通红。
他好像要松手,白妗眼疾手快,立刻反抱住他,“殿下!妾好怕。”
埋胸,撒娇,一气呵成。
“……”
不幸围观的婢女、内宦莫名都有种喉咙堵到的感觉。
可这哪能是他们能看的?连忙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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