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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听莉薇娅说明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原来,我在外面的身份已经是爱德蒙公关的女主人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即,元庆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她表情瞬间淡去,装作没有事情发生一样元庆缓慢拆下了发饰,放在桌上,“这一次的事情,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解决。”

今天的事情,让她想起了母亲讲过的陈胜吴广。(注44)

“陈涉世家。”元庆垂头低低念了一句,“可惜了,当初在九华殿时候,我每日想着玩闹,实打实的东西确实没有学习多少。司马先生的《史记》能记住的不够多。”(注45)

“小姐您说什么?”

元庆意识到自己说起的东西对于莉薇娅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她抬头看着梳妆镜。

“没事。”

莉薇娅没有多嘴,她解开了元庆的发髻,看着那黑色的长发散在肩头,衬着她肌肤似雪一样洁白。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突兀的一句话浮现在元庆的脑海里,她根本没有注意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注46)

元庆腾地一下站起来,结结实实将莉薇娅吓了一跳。

“小姐,您——”

“我想去见长亲。”

梳毛工人之所以要团结起来反抗,不就是因为无论是否走上这一步,他们都难以逃脱被黯然死去的结局吗?这不就与太史公文中借吴广之口说出的那句“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吗?陈胜吴广因为秦皇暴.政无法求生,而工人们因为压榨剥削而无法求生。(注47)

拼一把,赌一下,结局最坏就是死亡,可谁又甘心这样死去呢?若是长亲能为他们争夺来一线生机,是不是就可以改变悲剧的产生?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陈胜吴广的起义失败了。

元庆跑去了书房,海涅不在。她犹豫了片刻,向着长亲的卧室走去。

府邸之外,太阳早就高高挂起,爱德蒙府邸陷入沉睡。

元庆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门口。

这是长亲的房间,她一直都知道,却从未进去过。

府邸之内,没有人进入过海涅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手举起又落下,元庆拿不定注意,长亲又有什么理由帮忙呢?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若是长亲帮忙,却将卡塞尔家族暴露在人类面前又该怎么样?

来到时候满腔热血,可真正站在这扇门口,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敲响它的勇气。

一切都是未知数。

正在元庆踌躇不前,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门的另一边,海涅安静地站立着。

他同样望着这扇门,气息已经告诉他访客的身份。

海涅犹豫了,很少见的,他抬手落在门把手上,却没有拉开这扇门。

他很清楚元庆为什么而来。

梳毛工人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他不是一个无私的人,也绝不能赌上整个家族的安危去帮助一些完全算得上陌生人的存在。

很残忍,但这是现实。

他没有责任,没有义务。

海涅按在门把手上的力气加了几分。

该如何告诉伊莉丝这件事情呢?在这漫长的时间之中,他们是旁观者,也只能是旁观者。

就像是华丽戏剧的观众,或悲或喜,也只是片刻的情绪而已。

残忍的是,正在发生的一切,对他们而言是一场戏剧,而对于“戏剧”的“演员”来说,确实悲惨的命运。

金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他为了片刻的欢愉,将这样一个孩子转化为血裔,却没有起到引导她,教导她的责任。

海涅灰色的眼睛里有了波动,按着门把手的手更用力几分,甚至能够看到手臂上渐渐浮现而起的青筋。

血液安静的流动着,呼唤着,相互吸引着。

元庆靠近这扇门。

“长亲,你在听吗?”她试探着询问。

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应,但熟悉的气息萦绕着她。

干燥,清冽,让人想要忍不住靠近,想要依靠的气味。

“你,是不是无能为力?”她压低声音,像是独自呢喃。

甚至,连回音都没有。

元庆贴近门,耳朵凑在门板上。

“你,醒着,对吗?”

海涅收回了按在门把手上的手。

“我突然想到了母亲讲过的书。”得不到回应,但直觉告诉元庆,海涅就在另一边。

“在我的故国。”她低头轻笑了一下,“也不能算做是我的故国,只是说,是我生活的那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

“也有和那些梳毛工人一样的人,他们站出来反抗,可结局不太好。”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一次,恐怕也会像我听过的书里那样,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预感,高位血族预知的能力。

海涅垂落的睫毛微微颤动,伊莉丝这样说,结局自然会像她预知的一样。

“你也知道,对吗?”

没有回应。

“我知道了。”元庆后退一步,向着紧闭的门行礼,“祝您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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