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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别怕,阿桥。 ”

柳桥瞪大了眼睛,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声音的主人,仍是那个。

可是……

他叫她什么?

他叫她什么?

“放开她!”这时候,白义撑起了身子,厉喝道,便是对方救了他,可是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而且,眼前这人还如此放肆!“放开东家!”

柳桥试图转过身子,只是,男人的一双铁壁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而白义的怒喝,非但没有让他松开,反而加重了力度。

“放开东家!”白义挥出了武器。

那方才击杀海盗的那人当即阻止。

两人大有大打出手的阵势。

而这时候,外面的打斗声传入了柳桥耳中,她抬手,攥住了那人的手臂,咬着牙压下了脑中的混乱,“救李伯!我求你救救他们!”

身后的男人随即应道:“好。”然后,松开了她,站了起来,沉声喝道:“夏深,保护夫人!”便大步往巷口走去。

“是!”那与白义对峙的男人应了一声。

柳桥看着男人,这一次他没有带着斗笠,只是,微弱的月色不足以让她看清楚他的容貌,紧紧只是一个轮廓,而这个轮廓无法印证她心里几乎荒谬的念头。

她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东家!”白义踉跄地上前,“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

柳桥无法回答,甚至没有听到白义的话。

“东家?!”白义着急,叫唤了好几次,才拉回了柳桥的一丝神智。

“我……没事……”柳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挤出了这三个字。

白义方才安心,“东家,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很危险!”

“不……不……”

“夫人!”一旁的男子也开口,“此处危险,请夫人虽小人离开!”

柳桥抬起头看向男子,仍是无法看清楚他的容貌,可是,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恭敬,她很想问,他是谁,更想问,刚刚那人是谁,可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便像是她的舌头僵硬了一般。

“东家!”而这时候,巷子里冲进了一个人,看不清容貌,但是却可以听出声音,是李伯。

白义见到李伯安然回来,当即道:“李伯!”

“东家你有没有受伤?”李伯冲上前,见柳桥坐在地上,“是不是受伤了?哪里受伤了?”随后,又发现了一旁的男人,“你是谁?!”

“李伯。”白义忙道:“是他们救了我们!”

李伯一愣,“你是官府的人?”

“夫人,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军队已经进城了,正在清剿海盗。”那人没有回答李伯的问题,“待会儿可能会很乱!”随后,又补充道:“夫人不必担心将军,将军不会有事的!”

“东家,我们先走吧!”白义也道。

李伯只当柳桥是受伤了,“东家,得罪了!”随后上前将柳桥抱起,“这位大人,我们现在该去何处?”

方才的话让李伯直接将此人认定为官府的人。

“衙门!”那人回到,随后便在前方带路。

大约两刻多钟后,一行人到了衙门,此时的衙门外面围着一群身穿士兵服饰的人,见了他们一行人,当即便围了上来,“你们是何人?!”

那被唤作夏深的男子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令牌,沉声喝道:“让开!”

为首的士兵见了,当即恭敬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行人顺利进了衙门,很快,在那块令牌的震慑之下,衙门中的人将他们带到了后堂中,李伯将柳桥放下,“东家,你哪里受伤了?”

柳桥攥紧了拳头,“我没事……”随后看向李伯,“李伯,你有没有受伤?”

“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李伯回道,“刚刚海盗见有士兵来就散了,不过我不知道安镖头他们如何?”

柳桥点头,看向白义,“李伯,白义的伤有些重,你跟他去疗伤……”说罢,看向那唤夏深的人,此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脸色偏黑,相貌也是普通,但是眼神却是极为的锐利,气韵亦然,便是此时恭敬站着,也无法让人忽视。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能够请阁下帮忙找一下大夫?或者找些伤药?”

夏深低头,“夫人放心,衙门中有军医。”随后转向李伯两人,“请两位随我来。”

李伯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深,“东家……”

柳桥看着他,“你们先去疗伤吧。”

“阿义去就成了,我留在这里保护东家!”

柳桥摇头,“你也去吧,虽然是轻伤,可也是要处理的,我……我也想静静。”

“东家……”

“两位放心,夫人在这里很安全。”夏深开口道,“这位小兄弟的伤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可能会有麻烦。”

李伯犹豫了会儿,“好,那我去去就来!”

“东家小心!”白义也道。

柳桥点头。

夏深领着两人出去,关起了门。

柳桥坐在屋里,低着头,双手始终紧紧握着,什么也没想,任由着脑子空白。

大约一刻钟后,有人敲了门,“夫人,是小人。”

是夏深。

柳桥抬起头,便是抹了锅底灰的脸也可以看出苍白之色,“进来。”

门被推开。

除了夏深之外,还有两个丫鬟,一人手中捧着水盆,一手手中捧着衣裳。

“衙门才夺回不久,条件简陋,请夫人暂且委屈简单梳洗。”

柳桥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应了一声,“无妨。”

“下人在门外,夫人不必担心安全。”夏深说罢,又沉声叮嘱了两个丫鬟,这才转身出去。

柳桥没有动。

“夫人……请梳妆更衣……”两个丫鬟不知道是还没有从之前的恐惧之中缓过来还是因为害怕夏深,都战战兢兢的。

柳桥看了看两人,“你们是衙门的丫鬟?”

“不……不是……奴婢……奴婢是城里王大老爷家的丫鬟……海盗来了之后……我们被海盗抢来……衙门……伺候……”

柳桥没有再问下去,起身,却拒绝了他们的服侍,“我自己来就成了。”

“夫人……”

“别怕,我只是不习惯人伺候。”柳桥微笑道,便是身边一直有白禾照顾,可近身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两个丫鬟满脸惊恐,不过也不敢违逆柳桥的话。

柳桥转身,洗脸,然后,更衣,最后,拆了头上的男子发髻,却在要绾发之时顿住了手,沉默了下来。

如瀑一般的长发批落,柔软如丝。

手,抚摸着长发,最终,没有动,便这般让它随意批落着。

然后,坐在了屋子里。

没过多久,李伯回来了,见了柳桥已经换了行头,愣了一下,“东家。”

“白义情况如何了?”柳桥问道。

李伯回道:“东家放心,阿义虽然伤的有些重,但是并没有伤到要害,没有性命危险,不过失血有些多,我就让他暂且休息,不过来。”

“嗯。”柳桥点头,“别让他过来了,好好躺着。”

“是。”李伯应道,随后欲言又止。

柳桥笑了笑,“有话就说吧。”

“东家……”李伯转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夏深,走上前,低声道:“这夏深便是沛州中秋次日东家让我去打听的那人的手下。”之前在外面天黑他没有认出,刚刚在这里他认出来了,只是没有说破,“方才小人跟人打听过了,他手里持着的是水军总兵的令牌。”

“水军总兵?”柳桥呢喃,“你不是说他们是从京城来吗?”

“小人也问过了,不过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可他手里的令牌的的确确是总兵的令牌……”李伯继续道,“东家……他们救了我们,是巧合,还是……”

毕竟当日在沛州他们已经相遇过了一次。

柳桥攥紧了拳头,心跳有开始剧烈起来了,快的让她的呼吸都失去了原有的频率,“李伯,这是很快就能知道了。”

“那我们……”

“什么也不要做……”柳桥道,抬头看向他,“安镖头他们有消息吗?”

李伯神色黯然了下来,“目前还没有,不过以安镖头他们的身手,估计也能脱险,东家不必太过担心,而且,这次东家遇险,他们也难辞其咎!”

话到了最后已经成了指责。

柳桥苦笑一声,“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说完,合了合眼,“李伯,你也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很安全。”

“小人没事。”李伯道,“小人守在东家身边!”

柳桥看了看他,最终没有拒绝。

时间,像是被人可以放慢了速度一般,这一夜,很长很长,直到柳桥都要以为这黑暗会一直持续的时候,天边终于破出了一缕晨光。

而随着这缕晨光破出,笼罩这大地的这张黑暗的巨网,被渐渐废碎。

外面,似乎还传来了鸡鸣的声响。

不知又过了多久,之前服侍她梳洗更衣的丫鬟又回来了,这一次是端着早膳来的,一碗小米粥,三个包子,还有两样小菜,不算是丰富的早膳,但是在这样的档口能够弄出这样一份像样的早膳已经极为难得了。

柳桥没有胃口。

“东家,多少吃些吧?”李伯劝道。

柳桥笑了笑,反而劝他,“你吃吧。”

“东家……”

“吃吧。”柳桥道。

李伯自然不会吃,看了看眼前的少女,“东家,你是不是有心事?”从昨夜到现在,她的神色一直不对劲,开始他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可是越看便越不像。

柳桥垂了垂眼眸,没有回答。

李伯见状,也没有追问,“从出事开始东家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就多少吃些吧。”

柳桥看了看他,终究还是点头,却只是喝了半碗粥。

李伯心中忧虑,只是却并未再劝,而这时候,外面的喧闹也渐渐大了起来,李伯看了看门口如石雕站着的夏深,又看了看明显沉静在自己思绪中的柳桥,轻步走了出去,低声道:“大人,你家主子可也在?”

夏深抬头看了看他,没有回答,转身走进了屋内,对柳桥躬身道:“夫人稍安,将军定然又是牵绊住了,所以才没有赶来。”

柳桥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了。”没有多问。

夏深看了看她,眼底似乎闪过了疑惑和不解,似乎还有诧异,不过最后还是低头,“夫人放心,将军一定平安无事的。”

“嗯。”柳桥点头,声音却比方才的沉稳。

夏深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退了出去。

李伯便是再粗心也看出了不对劲,这人似乎对东家恭敬过了头了,便是当日在沛州有过一面之缘,可是能够当上朝廷将军的,必定身份不凡,如何会对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如此的恭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白义便跑来了。

李伯见了当即板着脸将他训了一顿,不过却还是无法让他听话回去休息。

便是柳桥开口了也无法让他离开。

两人只好让他留下了。

中午时分,两个丫鬟送来午膳,只是柳桥没有动。

不过这次李伯还没有开口劝,便有人来了,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

夏深上前,“将军。”

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屋内的人,顿了脚步,双手似乎握了一下,才起步走了进来。

白义顿时警觉起来,虽说对方救了他们,可毕竟不是相识的人,哪里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李伯看向来人,又是带着斗笠?

之前在沛州可以说是要隐瞒身份,可是如今……如今还有需要吗?他们来营海恐怕是为了这次的海盗入侵吧?如今事情不是因解决了,他还有必要隐瞒身份?

“这位将军大人……”

“李伯。”柳桥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平淡淡,“你们先出去吧。”

“东家……”

“出去吧。”柳桥看着他,眸色微凉。

李伯心里一惊,看了看带着斗笠的男子,怀着满腹的担心跟疑惑退了出去,白义起先也是不愿意的,不过看着李伯出去,只要也出去。

夏深将门关了起来。

屋里光线黯淡了些,也安静了下来。

柳桥看向眼前的男子,“请坐。”

男子似乎一愣。

“哦。”柳桥笑了笑,“我忘了,在这里你才是主人,不过这般站着也不好说话,如果你不介意我反客为主的话,请坐吧。”

男子沉吟半晌,然后起步,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顿了顿,“午饭不合胃口?”

“听你的手下称呼你为将军。”柳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笑问道,“他手里持着的是水军总兵的令牌,你是总兵大人?”

“不是。”男子道,声音有些低沉,“我借了水军总兵的令牌。”

“海盗如此张狂可是内情?”柳桥继续问道。

男子沉默。

“怎么?不能跟我说?”柳桥笑道,笑容很淡很淡。

男子道:“不是。”

“不过也是我多嘴了。”柳桥继续道,“国家大事,哪里是我这等小妇人……”

“朝廷中有人与海盗勾结。”男子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似乎有了一丝的焦急,“营海水军三万,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是朝廷在东南唯一的兵力,一旦水军全军覆没,朝廷必定要往东南增兵,可西北如今初定,北延国一直伺机反扑,朝廷不可能往东南抽调太多的兵力,此外,如今的水军总兵是太子妃的叔叔。”

“也便是说,一旦营海出事,便会牵连到太子身上?”柳桥反问道。

男子点头:“是。”

“是荆皇后跟二皇子的阴谋?”柳桥又问。

男子似乎有些惊讶,话顿了顿,“没有证据。”

“那如今情况如何了?”柳桥继续问道。

男子道:“军中的细作已经揪出,水军军营能够应付目前的局面,昨夜军队入城,城中的大部分海盗已经被剿杀,如今正在城中清扫,另外沿海的海盗也退回了海上。”

“城中损失惨重吗?”

“重。”男子回道。

柳桥又问道:“总兵大人会受到朝廷的责难吗?”

“即使有人与海盗勾结,可水军总兵毕竟失职,皇上降罪是难免的,不过,虽然无法找到指向荆皇后跟二皇子的证据,但是却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朝中有人与海盗勾结,另外营海县令没有察觉海盗细作在城中活动,也难辞其咎,水军总兵虽然会受责难,但是不会牵连到太子身上。”男子继续道。

柳桥点头,“你们来营海就是为了这件事?”

男子沉默半晌,“不是。”声音有些沙哑,“只是无意中发现了此事。”

“嗯。”柳桥点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话顿了顿,看着他,“你是易之云吗?”她的话问的很轻很轻,可是却也很清晰,

男人没有回答,那伟岸的身躯似乎不可察觉地颤了一下。

柳桥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亦是平静,仿佛问出来的事情只是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可若是仔细注意,却还是可以看到收在衣袖下的双手死死地握着。

如果到了现在她还认为眼前这人是君世轩派来的,那她便是真的疯了?!

君世轩有什么本事请的动一个朝廷将军来算计她?

便是易晟,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只是除了一个可能!

男子一直没有回答,屋内的气压便在这般相对沉默之下,一点一点地压低,直到,就要让人无法喘息的时候,男子才抬起了手,慢慢的脱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真容,便是不再青涩不再稚嫩,便是染了岁月的痕迹,便是有了风霜,便是多了沉稳,多了气势,可是,仍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是他……

是他!

易之云!

柳桥的脸上没有震惊,也没有欣喜,便是一丝的激动都没有,平静仿佛化成了一个面具死死地粘在了她的脸上。

“阿桥……”易之云站起了身,却不敢走向她。

柳桥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然后低下了头,笑了,轻轻地笑了,却不是欣喜的笑,而是带着悲凉。

易之云神色一颤,“阿桥……”

“李伯!”柳桥忽然高声喝道。

很快,门外的李伯跟白义冲了进来。

“东家,什么事?!”白义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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