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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前途无望的现实。
内心之中,固然是有苍凉,也有过不甘。
可渐渐的……他只好将这些不甘,化为了养猪的动力。
他只是想像人证明,自己不服这个输,他曾经有过金榜题名的荣光,今后……他也可以做的很好。
当做一件事变得纯粹,当放下了一切的包袱,一个新的难题,却是接踵而来。
自己可以养一辈子猪。
自己的妻儿们呢?
愧对祖宗啊。
他想到了自己曾是书香门第,想到自己也曾出生于显赫。
想到宗祠里,那琳琅满目的排位,顿时……又时常眼里含泪,祸不及妻儿,祸不及子孙,可人与妻儿与子孙本为一体,这灾祸降下,又有谁可以幸免呢?
王鳌能理解周坦之的感受,因而时不时的会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仿佛是在说,自己混了大半辈子,曾让人仰望,可又如何,连一个弟子,尚且都不能保全。
“坦之,现如今,科举已废,汝子已十七岁了吧,从前读的八股,看来,也没有了作用,不如,老夫拉下脸来,去西山书院,再去求一求那齐国公,齐国公…哎…………不说他,无论齐国公是什么样的人,可这西山书院,现在已是大势所趋,汝子将来的前程要紧啊。”
周坦之听到此处,啪嗒一下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恩师,学生获罪,此罪有应得,恩师随着学生受苦,学生本已羞愧难当,恨不得当下撞死在恩师面前。恩师是何等人,何时曾委曲求全过?恩师万万不可向那齐国公低头啊,恩师挺着XIONG脯活了一辈子,临到老了,怎可失节,恩师……若如此,弟子宁死也不从。”
王鳌吁了口气。
他清楚周坦之的意思。
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可以服软。
可是王鳌是不能服软的。
服软了,那么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王鳌微微颤颤,要将他搀起来。
外头传来猪的哼哼声。
周坦之擦拭了泪,起身:“方三十九藩肯定又饿了,学生……”
正说着,外头却有人进了来,朗声道:“敝人刘文治求见王公,求见周公。”
王鳌和周坦之二人对视了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前来拜望的人也不是没有,可王鳌和周坦之羞于见人,统统拒而不见,也有人来了,受不得这猪圈臭烘烘的味道,捏着鼻子便走。
只是……刘文治……不曾听说过。
王鳌给了周坦之一个眼色。
周坦之心知王鳌不愿见人,便道:“学生去打发他。”
接着,他出去,便见刘文治在此好奇的上下打量,非但不觉得这猪圈味道古怪,反而饶有兴趣,等一看到周坦之出来,立即作揖行礼。
周坦之正要开口。
刘文治立即道:“周公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周公,鄙人想和你谈谈。”
“和老夫有什么可谈的呢,我已是闲云野鹤之人,苟延残喘……”
周坦之摆手,不过他隐隐觉得这个刘文治有些不太一样。
刘文治见状,立即恢复了商人所固有的开门见山,他随即道:“我想谈的是买卖,想要请周公代鄙人养猪。”
周坦之一愣,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刘文治的羞辱。
他还未发作。
刘文治直接伸出了手指:“三十万两,三十万两银子,成立一个新的养猪作坊,其中,给先生两成的股份,也就是说,六万两银子,是平白送给周公的,这养猪作坊之中的大小事务,统统都是周公说了算,周公说东,那便东,周公说西,那便是西。”
周坦之一楞,竟是懵了。
这个世上,竟还有人来送钱的。
眼前这个商人,简直无可理喻。
刘文治道:”鄙人查过,圣命是让周公养猪,那么怎么养猪,其实是可以转圜的,其他的事,交给鄙人来疏通,吾与西山的王金元大掌柜相熟,此事,可以包在身上,周公只需安心养猪即可。鄙人说句实话,这送给周公的两成干股,其实真算不得什么,现在是区区六万两,往后就未必了。不只如此,周公一切的开销,都可暴涨,每月一千两银子上下的用度,鄙人绝不过问,不知周公以为如何?”
似乎生怕周坦之不肯,刘文治又作揖:“周公啊,眼下,大展宏图,只在今日,我刘某人,从不做小买卖,这三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刘某是决计瞧不上的,为此特地来访,实是没有必要,只要周公点头,这就绝不是三十万两银子的买卖。或者在周公眼里,经营实是粗鄙的事,可周公料来绝非屈居人下之人,何不趁此机会,奋力一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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