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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兵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他的鼻子很痒,他想要打喷嚏,他瞪大眼睛,可以很清楚看到纤维的碎屑纷纷扬扬落下来,他看到眼前那个洞像锥子那样越撑越大,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似乎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时间,也许是他被时间所抛弃。
他只是静静看着那个洞越变越大,连喷嚏也被他遗忘,他等待着猎杀者撕开床垫,等着它们发现他,这个时候,他觉得死亡也许并不那么可怕,它是一个结束,也许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猎杀者骚动了起来,它们激动地一个又一个往门外钻,不一会,这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三只,它们最终也忍不住离开,最后那在床上刨洞的那一个,怪叫了几声,也噔噔地从门洞里钻出去,它们的脚步声一个又一个远去。
王学兵保持了几分钟的沉默,他不敢相信,它们居然走了?他动了动,才发现身体僵硬地无法转身,他慢慢从床底挪了出来,在确定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情况之后,他钻了出来,为了确定它们真的走了,他来到通往一楼的走廊,从那个被它们钻破的狰狞的洞口望去。
他这才确定,它们是真的走了。走得一个都不剩。他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和疑惑,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迅速拉开了二楼的窗帘,看向了窗户外面,一个猎杀者他都没有看到,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打开了窗户,然后从那里跃出,他依然小心地从那里回去。
他回到了那个电器店,钻入了二楼的窗户,然后将窗门锁好,他慢慢靠近防火卷帘门,正想敲门,他犹豫了一会,侧耳倾听着,里面鸦雀无声,他突然又不想回到他们中间去了,他不想打破这种安静。也许他也害怕面对那些陌生人。
他又从窗户里钻了出去,小心地沿着店面往前走,直到他走到了尽头,他看到一盏灯在夜幕中若隐若现,缓缓远去,就像黑夜之中的灯塔那样,让他出神地望了一会,突然他的眼睛四下寻找着装甲车,他明明记得当时他们分开的时候,装甲车在那家银行的附近,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的心咚咚快速跳了起来,郭海,一定是郭海!郭海带着一车子的人把猎杀者引走了!王学兵用手捂住口鼻,重重抹下,他靠着墙静默了一会,他有一点点不舒服,鼻子里的神经就好像直通到他的脑部,一下下直抽。
过了一会,他总算是缓过来了,看着茫茫黑夜,夜幕笼罩之下的大地,让他感到一阵阵寒冷,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应该谢谢郭海,如果没有他自主地协作,他也许会死在今天。
王学兵站了一会,让刺骨的冷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他清醒了一会,思考着郭海这种举动,对于整个团队来说,他这样为保护团队而进行自发的救援是很难得的,如果团队里有多一点像郭海那样的人就好了,但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如果做得不好很可能导致牺牲和损失,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要和郭海谈一次。
他站在二楼,那狭窄地只能容下一人的走道上,前面无路,后面是无尽的黑暗。
他用双臂支撑住体重,绊住踩脚的水泥沿,轻轻落在地上,他蹲了一会保持静止,将呼吸控制好,然后他慢慢站起了身,他走到了紫外灯前,运油车还停在原地,他的眼睛在对面街道扫了一圈。
谷仁一定会就近躲藏,王学兵站在当时谷仁站的位置,想象着猎杀者靠近,前面又被阻断,他只能往后,接着王学兵转身,他会跑向哪?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敞开的大门,那是一家典当行,如果谷仁进去了,会拉上这道门,但是现在这道门摇摇欲坠,显然被猎杀者破坏过,他观察着门,上面有新鲜的皮肤组织,它们一定追杀过谷仁。
他拿出匕首,小心地走进去,他看到了走道,和柜台,从玻璃窗里看进去,里面的办公室一片狼藉,连天花板也坍塌了,他的脚步一点点靠近那个门,轻轻推了推,推不开,他又摸着门把手一点点转动,稍稍用力,门把是坏的,锁眼已经扣不住,但是门推不开,里面有东西顶住了。
王学兵在门外站了一会,突然,他脱掉了外套,露出结实的手臂,他深呼吸了一次,双手做了一会运动,接着他屏住呼吸,咬紧牙关用力猛推,他发现有一点点移动了,他用肩膀和腿部使力,门开了一条缝隙,他继续用力,双臂上的肌肉就像爆出的豌豆一般浑圆僵硬,门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里面的重物一点点挪动,终于,他推到可以容纳一个人侧着身子进入。
他等了一会,见没有攻击性生物出现,才慢慢侧身闪入,他悄悄合拢了门,双眼扫了一边屋子,血腥味夹杂着石灰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猛得捂住口鼻,在废墟中辨认着,猎杀者都被杀死了,他跨过几具尸体,终于见到了谷仁仰躺在那里。
王学兵准备好了匕首慢慢靠近他,他谨慎地伸出手摸到了他的手腕,手部冰凉,他又摸到了他的颈动脉,还有搏动,心里一喜,迅速靠近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他检查了谷仁的手,失血过多,止血带时间掐太久,会导致肢体坏死,他迅速解开了止血带,帮他按摩手臂,血已经不流了,他脱下了自己的汗衫,将谷仁的手又包了一边。
王学兵看到他的腰部,腿部都乱七八糟缠着东西,他一阵阵心酸,他小心地解开了谷仁的腰部,眉头紧锁,看这愈合速度,可是快了四五倍不止,郭海的愈合能力也很快,谷仁相比郭海是慢了一点,王学兵坐在他身边沉思着,他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手,他们的身体到底在发生着什么变化呢?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这种超级细菌,他们会不会也会变成怪物呢?他们——他们还是人类吗?王学兵对这些改变充满担忧,他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但是目前看来,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他只能这么想。
夜晚越来越冷,他将门又加固,然后将谷仁用剩下的窗帘布裹着身体尽量和他靠在一起取暖,
王学兵不敢睡,他怕谷仁死了之后醒过来把自己杀死,所以每过几分钟,他都会摸摸他的鼻息,他不希望谷仁死,因为他知道自己很脆弱,谷仁、梁队、郑琛明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他没有的力量,那种力量让他感觉强大,不可被摧毁。
但是,也正因为被他们的力量所束缚,他才彷徨,他究竟应该怎样做一个队长?就像今天这件事,其实他内心是想救那些人的,但是他为了怕承担责任而选择了自我保护,他甚至残忍地想要将这些群众拒之门外,他怕指责,他怕自己不会救呈什么能,导致全军覆没,他怕!
王学兵紧紧捂住了自己的面颊,所以他选择了自我,因为他知道谷仁绝对不会允许他退缩,谷仁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谷仁反对了他,所以这件事无论失败还是成功,他心里的罪过就会小一些,王学兵低着头,将整个脸埋在了窗帘布里。他的肩膀微微抖动。
这是他的秘密,谁也不能知道的秘密。他将这个卑鄙而胆怯的自我藏在了角落里。
凌晨5点,谷仁醒来,他坐了起来,见到王学兵坐在他的身边嘴里咬着一支圆珠笔竿子,他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没睡好,一夜长满了胡子。谷仁的喉咙动了动,有些干涩,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危险,他关切地道:队长,其他人呢?
王学兵将笔拿在了手里,木然地道:他们躲在电器店里,被围攻之后,我去引开猎杀者,一个一个房间躲过去,后来没处逃了,以为要死了,郭海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猎杀者都引走了,它们都跟着装甲车走了。你知道那一车装的都是妇孺老人。
谷仁惨白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他抓住了王学兵的肩膀,滚烫的眼泪从他单眼皮里翻滚出来,他说:队长,我该死!我错了!
王学兵转动着手里的笔,一下又一下,他道:你哪里有错?你救了她们。你是英雄,她们应该感激你!
谷仁道:不!是我不该违抗命令!是我质疑队长的决定!队长做出形势的评估,我应该给予信任,而不是质疑,今天我差点让我们大家都死了!我们救了那些幸存者,差点把我们都害死了!
王学兵想了想道:救人,你没有错,错在我,我身为救援队的队长,却不能在当时旅行救援的责任,是我对自己的职责辨认不清。
谷仁有些难过,因为队长似乎在用自我反省的态度看待这次即兴营救。
“但是——”王学兵话峰一转,他手中的笔被转动地越来越快,一直都没有掉下。
谷仁竖起耳朵。
王学兵戳了戳他的脑袋道:但是请你以后在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告诉我,告诉我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而不是事情正在发生,而我做出了决定的时候!
王学兵紧接道:哪怕是错误的决定,你也必须听从!今天你可以不听命令,明天他也可以不听从指挥,你让我怎么当?
谷仁郑重道:是!我以后一定提前说。我虚心接受批评!
王学兵放松了身子靠在办公桌的背面,他叹了口气道:不过,今天这件事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获得了最大的生存率,作为队长我应该反省。
王学兵一整晚都没睡,他疲惫地合上了眼睛,一会呼噜声就传来了。
谷仁看着自己手上被解开的止血带和重新包扎的伤口,忽然鼻子一酸,有些固执想憋住眼泪,但是却忙不迭用手去抹眼睛,他的心胸被热情填满了,他的队伍让他充满能量,他身为其中的一员感到无比光荣。
谷仁知道他没睡熟,这时候不会有人踏实地能睡着的,他说:队长,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说,可是我闷在心里我不舒服,你就让我说说呗?
王学兵不动。
谷仁贴近队长,用肩膀碰了碰他,小心翼翼地说:下回你能不能别见死不救啊?你是救援队的队长,你的任务就是执行救援,当他们跑向我们的时候,我们是灯塔,是希望,我们不能用枪和铁皮阻挡他们向往光明的心。
——我们可能会牺牲,我们可能会救不了那么多人,但是我们用生命和尽忠职守捍卫了我们的队伍,这种希望会随着我们的鲜血绽放在别人的心里,你要相信人的精神,是可以燎原的。如果没有像我们这样的火种,这个世界就会永远堕落。
哎,队长,你听见没有啊!
王学兵猛得睁开了眼,谷仁吓了一跳。
MD被说得睡不着。王学兵说:烦,你这火种热烈地都快把我烧死了。
谷仁说:是你让我说的,你不是说要在没发生前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一个队长么?
王学兵使劲挠了挠发痒的头皮:败给你了。既然你那么懂怎么做一个队长,那你做好了,干嘛非拉上我,你不就是希望我这俗人能够适当地做出残忍自私的决定来拯救救援队那即将熄灭的火种么?
谷仁哑口无言,矛盾极了。
王学兵双手搓着膝盖,替他道:“可如果不无私救人,又怎么配称得上国家救援队,是吧?这种矛盾我懂,所以你不需要背负道德压力,我担着,我不是军人,我的道德感没到你那种变态恪守的地步。
蠢,我认,自私,我认,杀人,我也干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要认可我,你就从心里跟随我,不要总是用你那套标准来洗涤我,我要是变成像你这样了,我他妈还配叫队长吗?
我要那么容易就被你影响了,头脑一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我还怎么管得住那么多人!今天,你让我认清楚了一个事实就是——死你也不能死我!”
谷仁尴尬地笑着,队长没有被激励,好像被惹毛了。
“走吧!”王学兵闷闷地穿上了衣服,准备好了枪,检查了子弹,天已经汪亮了起来,后天就会进入极夜,现在该轮到他们去救那辆被围困的装甲车了。
王学兵啪啪敲响了电器店的大门:兄弟们,把东西搬开出发了。
电器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东西被搬开了,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又似乎重获新生满是喜悦,王队道:昨天,我们躲过一劫,是因为装甲车上,那些被我们认为该被淘汰的弱者们,是她们冒着生命危险吸引了猎杀者离开,所以我们不能轻视每个生命,只有大家团结起来,才有更大的生存机会。
那个冲锋衣又尖锐地道:我看你就是轻视生命,你别忘了昨天那个人被你打死了!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做头的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那个小年轻送过外卖的姚亮提醒他:别乱说话,你不要命了。
冲锋衣激愤道:我还偏要说,他有本事打死我,和那个人一样枪杀我!他能因为对方说错一句话就杀人吗,他有什么资格!杀人要偿命你知不知道。
面对人群中这种不和谐的声音,谷仁道:在末日救援模式下,对于任何阻碍救援行动的人,队长有权利根据当时的情况做出决断,如果情况危急可以射杀。
王学兵道:昨天的事,我确实处置有点不太恰当,但是请你认清楚情况,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帮助装甲车脱困,至于你说得那件事,咱们回去之后再做讨论。
见其他人都不做声了,王学兵安排了冯大力和王猛开运油车,其他人分成两组寻找车跟随装甲车移动的痕迹追上去,他们在11公里开外的地方找到了装甲车,猎杀者们已经变回了活尸,行动不再那么敏捷了,就是数量之多让他们瞠目结舌,装甲车就像在尸海中漂浮着一般。
我艹。王猛看傻了,这怎么办啊?他咕咕哝哝。
王学兵在对讲机里听到抱怨声,道:别慌。
这是一个T字形路口,王学兵让车队隐蔽在T字形头的左边,他驱车去吸引尸流导向T字的右边路口,路的中间有防护栏,他将活尸流引导到护栏的左边,然后从右边绕回去,和T字左边的车队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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